在營裡又熬了兩日,馬進忠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
第三天一早,他把石午陽叫到一邊僻靜處,聲音壓得極低:“……咳,我是說安龍府那邊,大軍應該開拔了!營裡都傳開了,秦王點了白將軍的將旗!白文選去的!”
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
“老弟,該你了!去王府辭行,姿態放低點,按咱們說好的來!”
石午陽深吸一口氣,點點頭。
他換了身乾淨的靛藍棉布直裰,獨自一人,再次踏入了那座令人壓抑的秦王府。
今日的覲見地點不再是偏殿,而是更為肅穆的議事大堂。
空曠的大殿裡,光線有些幽暗,隻有孫可望孤零零地坐在正中的楠木雕龍大椅上。
這麼明顯的逾製,看來孫可望是裝都不想裝了。
更讓石午陽心頭一跳的是,侍立在孫可望身側一步之遙的,竟然不是馮雙禮、王愛秀等心腹武將,而是身著太監蟒袍、麵白無須、神情木然的大太監——龐天壽!
石午陽認得龐天壽!
永曆朝的司禮監秉筆大太監!
當年在梧州行在,這位大太監還曾對石午陽有過幾分照顧。
石午陽下意識地想客套一句,但龐天壽卻如同泥塑木雕,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根本不認識他。
一股寒意順著石午陽的脊椎爬升。
他穩住心神,走到殿中,規規矩矩地躬身行禮:“臣石午陽,參見秦王!”
孫可望隨意地抬了抬手,目光銳利地打量著石午陽:“嗯。何事見我?”
石午陽定了定神,按照馬進忠的叮囑,語氣恭順而懇切:“啟稟秦王,臣在貴陽叨擾多日,感念王爺厚待。然,荊西野人穀乃護國軍將士浴血所得,更是安頓坤興公主殿下之所,根基之地,乾係重大!臣身為統帥,實在不敢久離。故……特來向王爺辭行!懇請王爺恩準啟程,返回荊西駐防!臣日後必當厲兵秣馬,恭候北伐王師,效犬馬之勞!”
他頓了頓,又刻意加重了分量,
“待臣回到穀中,定當以大局為重,悉心勸導坤興公主殿下,言明貴陽王府護衛周全、物阜民康,遠比山野之地適宜殿下頤養天年!必當促成殿下移駕!”
這番話,把姿態放得極低,把孫可望的威望捧得極高,還主動把坤興公主這張牌遞了上去,算是做到了極致。
石午陽說完,垂首肅立,心中盤算著:隻要出了貴陽地界,天高海闊,還不是由我說了算!
然而,預想中的點頭放行並未到來。
孫可望靠在楠木大椅上,手指敲打著光滑的扶手,那張黝黑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深不見底。
他沉默了幾息,忽然開口,語氣平淡得像在閒聊家常:
“石將軍……”
“臣在。”
“聽說……你與我那二弟……見過一麵?”
孫可望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死死鎖在石午陽臉上,
“你覺得……晉王他這個人……怎麼樣?”
轟——!!!
石午陽隻覺得腦袋裡像是炸開了一個驚雷!
後背的冷汗瞬間浸透了內衫!
二弟!晉王李定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