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瑞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如同罩了一層寒霜。
他停下腳步,冷冷地掃了那百戶官一眼,那目光帶著文官特有的、居高臨下的壓迫感:“哦?可疑?”
他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又指了指石午陽,
“你看本官像是可疑之人?還是說,本官這位在安龍城外種了幾年地的叔伯,像個奸細?!”
他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白將軍那裡,自有本官去說!用不著你操心!”
那百戶官被何文瑞的目光和氣勢逼得額頭見汗。
他深知這位何禦史雖然年輕,卻是天子近臣,又是忠烈之後,深得一些老臣看重,不是他能硬頂的。
再看看何文瑞拉著石午陽那副親熱勁兒,他再堅持,那就真是自找沒趣了。
“……是!是!大人說的是!小人多慮了!”
百戶官連忙躬身抱拳,聲音帶著點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的順從,
“有勞大人與都督說一聲!放行!放行!”
圍著石午陽和陳大勇的兵丁立刻收起兵刃,呼啦啦退到兩邊,讓開了道路。
冰冷的刀鋒離開了肌膚,但那股無形的壓力似乎還在。
何文瑞這才“哼”了一聲,拉著石午陽的胳膊,臉上重新堆起晚輩般的笑容,聲音也恢複了之前的溫和:“石叔,大勇叔,走!跟我回府!侄兒好好給你們接風洗塵!”
他一邊說著親熱話,一邊不由分說地拉著石午陽,徑直穿過讓開的通道,朝著城內走去。
陳大勇默不作聲地跟上。
兩個隨從挑著那兩副裝著爛菜的籮筐,也趕緊跟上。
……
何文瑞這宅子不大,藏在安龍城西一條僻靜的巷子裡,是座二進的小院。
青磚灰瓦,院角一棵老桂花樹,葉子落了大半,顯出幾分蕭索。
剛在前廳坐下,家仆捧著粗陶茶碗奉上熱茶。
茶是便宜的粗茶梗子,帶著股子煙火氣。
陳大勇趁著何文瑞轉身吩咐下人的空檔,湊到石午陽耳邊,壓低聲音,帶著擔憂:“司令,阿朵姑娘和旺子還擱城外那破車馬店呢。那地方魚龍混雜,忒不踏實。這……碰上文瑞了,要不……都接進城來?擠是擠點,總比外頭強。”
他搓著手,眼巴巴看著石午陽。
石午陽還沒張嘴,耳尖的何文瑞已經聽到了,立刻轉過身來,臉上帶著晚輩的關切和不容置疑的熱絡:“石叔!城外還有兄弟?那還等什麼!趕緊接進來啊!我這小院是簡陋,但住得下呀!總歸是城裡,比城外那野店強百倍!”
他一邊說一邊就朝外麵喊:“阿福!快!套車!跟這位陳叔去城外接人!快去快回!”
石午陽看他安排得如此利索,也不好再推辭。
讓阿朵待在那種地方,確實讓人不放心。
他朝陳大勇點點頭:“去吧,路上當心點,把阿朵姑娘……也照顧好。”
陳大勇應了一聲,立刻跟著何文瑞那個叫阿福的機靈小廝出去了。
廳裡隻剩下石午陽和何文瑞。
石午陽端起那粗陶碗,吹了吹浮沫,也沒心思喝。
他看著眼前這個已褪去青澀、眉宇間帶著憂國憂民之色的年輕人,開門見山:“文瑞,你如今是天子近臣了。叔想見見皇上,有極要緊的事稟奏。你看……能不能想法子引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