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煥的蘇醒和帶來的信息,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讓淩嶽的戰略重心發生了微妙而關鍵的傾斜。流民是基礎的勞力,但受過軍事訓練的潰兵,才是亂世中真正有價值的硬通貨。
“淩八,擴大搜索範圍,重點尋找成建製、保有武器的潰兵隊伍。評估其規模、紀律殘餘度、指揮官情況。優先接觸那些陷入困境、易於引導的隊伍。”淩嶽的命令透過骨傳導耳機,清晰冷靜。
“遵命。已調整偵查優先級。”淩八的回應即刻傳來。
接下來的幾天,淩八如同不知疲倦的幽靈,更深入地巡弋在群山之間。而回報的信息,也逐漸印證了張煥的說法——山中潰兵的數量,遠比零散流民更多,也更具組織性哪怕是殘存的組織性)。
“……西北方向十公裡,發現一支約六十人的潰兵隊伍,原屬歸州守軍左翼。裝備尚存部分刀槍弓弩,但有近半帶傷。首領是一名都頭,試圖維持秩序,但士氣低落,缺乏食物,正試圖狩獵……”
“……東南方向八公裡,發現兩支潰兵發生火並,爭奪一隻獐子,約三十人參與,傷亡不明……”
“……正北方向十二公裡,發現最大一股潰兵,人數恐超百人,打著‘忠順軍’的殘破旗幟,建製相對完整,戒備森嚴,已占據一處易守難攻的小山頭,似有長期據守之意,難以接近……”
信息紛至遝來。最大的那股“忠順軍”殘部暫時不予考慮,目標太大,難以吞下。那支發生火並的則紀律太差,如同匪類。淩嶽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了西北方向那支約六十人的隊伍上。他們有軍官統領,狀態尚可,又陷入困境,正是最合適的目標。
“鎖定西北目標。持續監視,等待最佳接觸時機。”淩嶽下令。
時機很快到來。淩八回報,那支潰兵因缺乏狩獵經驗,連續幾日一無所獲,已開始煮食皮甲和腰帶,士氣瀕臨崩潰。那名都頭試圖彈壓,卻險些引發騷亂。
“就是現在。淩一,淩二,隨我出發。淩八,前方引導,清除路徑威脅。”淩嶽果斷決定親自出馬。吸納武裝人員,比接收流民風險更高,需要展現出足夠的實力和氣度。
三人小隊再次深入山林,在淩八的指引下,迅速接近了目標區域。
遠遠地,就能聽到一陣壓抑的爭吵和哭泣聲。在一處相對開闊的林間空地,六十多個麵黃肌瘦、衣甲殘破的士兵或坐或臥,眼神麻木。中間,一名三十歲左右、臉上帶著一道新疤的都頭,正焦頭爛額地試圖平息幾個圍著他討要食物的士兵的激動情緒。
“王都頭!再沒吃的,弟兄們真要易子而食了!”
“是啊!都頭!想想辦法啊!”
那王都頭臉色鐵青,手握在刀柄上,卻又無力鬆開:“都給老子閉嘴!吵什麼吵!再忍忍!派出去打獵的人就快……”
“他們回不來了。”一個平靜的聲音突然從林邊傳來。
潰兵們嚇了一跳,紛紛抓起武器,緊張地望向聲音來源。隻見三個身影從林中走出。為首者一身黑袍,戴著遮住半臉的木麵具,氣質沉靜莫測。身後兩人,一個同樣麵具遮麵,身形挺拔如鬆,目光銳利;另一個雖無麵具,卻麵無表情,眼神冰冷得如同野獸,隻是隨意地站在那裡,就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
“你們是什麼人?!”王都頭猛地拔出腰刀,厲聲喝道,但聲音中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和色厲內荏。他手下的士兵也勉強舉起刀槍,結成鬆散的防禦陣型。
“路過之人。”淩嶽淡淡開口,目光掃過那些餓得眼睛發綠的士兵,“見爾等困頓於此,特來指條明路。”
“明路?什麼明路?”王都頭警惕不減。
“歸路已斷,北麵皆是蒙古鐵騎。困守於此,唯有餓死,或成為豺狼口中之食。”淩嶽的話像冰冷的刀子,戳破了他們最後的幻想,“山中有一處所在,受山神庇佑,糧秣充足,可容爾等休養生息。”
“山神?胡說八道!”王都頭身邊一個副手模樣的漢子叫道,“誰知你是不是哪夥山匪的探子,想騙俺們去送死!”
淩嶽似乎早料到如此,並不爭辯,隻是對淩二微微頷首。
淩二一言不發,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那一步仿佛蘊含著千鈞之力,地麵微震!下一刻,他身體如同鬼魅般側移,眾人隻覺眼前一花,站在最前方、叫囂得最凶的那個副手手中的腰刀,不知怎的已然到了淩二手中!
淩二單手握著刀,另一隻手伸出兩指,夾住刀身,猛地發力!
鏗!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那柄精鐵打造的腰刀,竟被他用肉指硬生生拗斷成兩截!
斷刀當啷落地。
全場死寂!
所有潰兵,包括那王都頭,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如同見了鬼魅!空手斷白刃?!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淩二隨手將半截斷刀扔在地上,退回淩嶽身後,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淩嶽這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平靜:“若非念爾等曾是抗蒙將士,此刻已成屍首。信與不信,由爾等自決。願往者,可得飽飯,傷者得治。不願者,亦可自行離去,覓那縹緲生路。”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