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轎車平穩地行駛在淩晨寂靜的街道上,將那片如同戰爭創傷般的廢墟遠遠拋在身後。車窗外,城市正在緩緩蘇醒,但丹陽子的內心卻如同車內的氛圍一樣,沉重而壓抑。
宋守仁坐在駕駛位,專注地開著車,並未多言。車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檀香氣息,似乎有寧神靜氣的效果。
丹陽子靠在舒適的後座椅上,緊閉雙眼,全力引導著體內那枚“回元丹”化開的藥力。藥力溫和而持續,如同涓涓細流,滋潤著他乾涸破損的經脈,勉強吊住了那口即將渙散的元氣。
但這還遠遠不夠。
他內視自身,情況比想象的還要糟糕。經脈多處斷裂,如同地震後的公路;五臟六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震蕩和損傷;最麻煩的是識海,黯淡無光,爐芯印記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消散。可以說,他現在還能保持清醒,全靠宋守仁那枚丹藥和一股不屈的意誌在支撐。
修為儘廢!這四個字如同冰冷的枷鎖,纏繞在他的心頭。
從高高在上的仙界守爐仙童,到魂穿異界的落魄少年,再到曆經艱辛剛剛看到一絲崛起的曙光,如今卻又被打回原形,甚至比最初更加不堪!
這種落差,足以讓心誌不堅者徹底崩潰。
但丹陽子沒有。
仙魂深處那份屬於太上道童的驕傲與韌性,以及這短短時日在此界經曆的生死磨礪,早已將他的意誌錘煉得如同百煉精鋼。
絕望?不,這隻是又一次從頭開始!
他緩緩睜開眼,目光透過車窗,看向那輪依舊高懸、卻似乎黯淡了幾分的血月。眼神中沒有了彷徨和恐懼,隻剩下如同寒潭般的冷靜和堅定。
“宋老先生,”他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平穩了許多,“大恩不言謝。今日救命之恩,林楓銘記於心。”
宋守仁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尋常人經曆如此大變,即便不崩潰,也難免心緒激蕩,但這少年醒來後卻如此快便恢複了冷靜,此等心性,實屬罕見。
“林小友客氣了。”宋守仁微微一笑,“相逢即是有緣。何況,老朽也對小友頗為好奇。那平安巷的爆炸……”
他點到即止,並未直接追問,但意思很明顯。
丹陽子沉默片刻,知道有些事無法完全隱瞞,尤其是對這位看似普通卻深不可測的老者。他斟酌著詞語,避重就輕道:“此事牽扯甚大,乃是一些……超乎常理之物爭鬥所致。晚輩也是被卷入其中,險些殞命。具體細節,請恕晚輩不便多言。”
宋守仁點了點頭,似乎並不意外,也不再追問,隻是感慨道:“天地異變,魑魅魍魎漸次現身,這世道,是越來越不太平了。小友日後還需多加小心。”
說話間,車輛駛離了市區,進入了一片環境清幽、略顯偏僻的城郊結合部,最終在一處帶有獨立院落的、古色古香的中式彆墅前停下。
“寒舍簡陋,小友若不嫌棄,可在此暫住療傷。”宋守仁下車,引著丹陽子走進小院。
小院不大,卻布置得極為雅致,假山流水,翠竹掩映,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藥清香,令人心曠神怡。更讓丹陽子心驚的是,他隱約感覺到,這小院之下,似乎有一條微弱的靈脈支流經過!雖然遠不如仙界的靈脈,但在此界,已是難得的洞天福地了!
這宋守仁,果然不是普通人!
進入彆墅內部,陳設同樣古樸典雅,多為木質家具,博古架上擺放著一些瓷器玉器,看似普通,但丹陽子敏銳地感知到,其中幾件隱隱散發著微弱的能量波動。
宋守仁直接將丹陽子引入一間靜室。靜室地麵鋪著乾淨的蒲團,牆上掛著一幅意境悠遠的山水畫,空氣中草藥味更濃。
“小友傷勢極重,非尋常藥石可醫。”宋守仁神色凝重,“老朽這裡有一劑‘續脈靈膏’,乃是以百年血竭、地心玉髓等珍稀藥材煉製而成,對外傷內損,尤其是經脈之傷有奇效。或許可助小友一臂之力。”
說著,他取出一個白玉小盒,打開盒蓋,頓時一股沁人心脾的異香彌漫開來,盒內是琥珀色、晶瑩剔透的膏狀物。
丹陽子隻是聞了一口,便覺精神一振,體內萎靡的元氣都活躍了幾分!此物絕非凡品!其價值,恐怕遠超之前的“回元丹”!
“此物太珍貴了……”丹陽子下意識地想要推辭。無功不受祿,對方已經救了他一命,再受此厚禮,因果太大。
宋守仁卻將玉盒塞入他手中,語氣誠懇:“寶物贈英雄,靈藥濟危難。此物放在老朽這裡,也不過是件藏品。若能助小友恢複,將來或許能在這亂世中多一份善緣。小友不必推辭,儘快療傷才是正理。”
他看著丹陽子,目光深邃,意有所指:“老朽彆無所求,隻希望小友傷愈之後,若有餘力,能在力所能及之時,照拂一下這日漸紛亂的塵世一二。”
話已至此,丹陽子不再矯情。他接過玉盒,鄭重道:“老先生今日之恩,林楓必當厚報!他日若有所需,隻要不違本心,林楓定義不容辭!”
這是他的承諾。
宋守仁滿意地點點頭,不再打擾,悄然退出了靜室,並關上了門。
靜室內,隻剩下丹陽子一人。
他看著手中那盒珍貴的續脈靈膏,又感受著靜室內遠比外界濃鬱的靈氣得益於靈脈支流和陣法),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和強烈的希望。
天無絕人之路!
他盤膝坐在蒲團上,小心翼翼地將靈膏塗抹在全身傷處,尤其是右臂和胸口。靈膏觸體冰涼,隨即化為一股股溫和卻強大的藥力,如同擁有生命般鑽入他的體內,開始修複破損的經脈和臟腑。
同時,他全力運轉起那粗淺的《蘊靈法訣》,貪婪地吸收著靜室內的靈氣。
這一次,雖然起點更低,傷勢更重,但他的心境卻前所未有的通透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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