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這書聲琅琅之下,正藏著攪動風雲的暗湧。
“論辯會在明倫堂,王博士是主評之一。”九弟用扇子指了指前方的高閣,“我讓人在堂外擺了個茶攤,都是自己人,有動靜能隨時遞信。”
望著那些穿長衫的身影,忽然覺得,這國子監的水,比軍器監的熔爐還要深。
而我們今日扮作遊魚,要做的,便是從這深水裡,撈出藏著的礁石。
我立在明倫堂側廊,雕花窗欞濾進的陽光落在青磚上,碎成格子影。
堂內高台上鋪著朱紅絨毯,祭酒身前的青瓷筆洗映著微光,身旁老臣的銀須垂在青衫前。
下方兩列案幾對放,左首青襴衫博士攥著紙卷,話音落時指節還抵著案麵;右首淺綠襴衫生員埋首翻冊,抬眼時額發掃過眉骨。
堂下長凳上,生員們或低頭記寫,或湊著私語,錫燭台的火苗隨呼吸輕晃。
廊下立著個灰布短打雜役,肩搭半濕抹布,手在柱礎上虛擦,目光卻往堂內飄。
空氣中混著薄荷糕的涼味、沉香的淡韻,還有窗縫鑽進來的桂香,輕輕纏在衣料上。
忽然一陣風過,簷角銅鈴輕響,堂外隱約傳了聲鍛打,高台上老臣的銀須顫了顫,案幾上的黃麻紙被吹得掀了角。
我目光掠過堂中,正落在高台上那方展開的黃麻紙冊上——紙上墨字清晰,論辯主題赫然是“邊備與民生孰重,當以榷場互市、軍器改良為據”。
左首青襴衫博士剛引了“去年遼兵擾邊,若無戍卒持械禦敵,邊境農戶連耕牛都保不住”,話鋒直指“邊備不固,民生無從談起”;右首生員立刻翻出簿冊,念及“軍器監上月耗銀三千兩,致兩淮賑災糧遲發十日”,句句扣著“民生凋敝,邊備亦難久支”。
原來這場論辯,是要在“守土”與“養民”間論出個高低,偏又把“榷場”“軍器”這兩件最牽我心的事嵌了進去,倒像是特意為藏在暗處的人設了個話頭。
青襴衫博士猛地拍案,紙卷抖得簌簌響:“邊備若廢,遼騎旦夕可至!去年雲州被掠,農戶糧畜儘失,那時談民生,難道要讓百姓捧著空碗對敵軍說‘吾等需養民’?”
淺綠襴衫生員臉色發白,攥著簿冊的手緊了緊:“可……可上月軍器監挪用漕糧鑄炮,江南水患流民至今無糧!邊備要護民,不是要耗民啊!”
他聲音漸弱,堂下已有生員小聲議論,連高台上的祭酒都皺了眉。
我指尖在袖中撚著早寫好的紙條,示意側廊親衛遞過去。
生員展開紙條,眼裡忽然亮了——那上麵寫著“邊備需民生為根,民生需邊備為盾,如軍器監鍛鐵,需火溫亦需水淬”。
他猛地抬頭,揚聲續道:“博士所言極是,然邊備與民生非對立!正如軍器需鐵料亦需工匠,守土需甲胄亦需糧秣,若能以榷場互市補軍資、以軍器改良護互市,二者方能相濟!”
堂內忽然靜了,接著響起低低的附和。祭酒撫著須頷首:“此言在理,邊備民生本為一體,今日論辯,不分勝負,當為和局。”
高台上的王博士忽然重重“哼”了一聲,手裡的紙卷被捏得發皺。
他本就因方才生員反駁青襴衫博士時麵露不耐,此刻聽祭酒判為和局,竟忘了身份,猛地站起身:“祭酒此言差矣!”
堂內瞬間安靜了。
王博士意識到失言,喉結滾了滾,強自鎮定道:“邊備與民生,豈能含糊?軍器改良耗資巨萬,若一味求新,恐掏空國庫……”他話沒說完,目光忽然瞟向堂外,像是在確認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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