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不勝正!以正克邪!破——!!!”
徐逸風那蘊含著全部決絕意誌與澎湃能量的怒吼,仿佛仍在黑石鎮那詭譎的夜空下回蕩,與他手中星槎碎片爆發出的煌煌正氣、以及幽寰鏡劇烈震顫發出的不堪重負的異響交織在一起,構成了那場驚心動魄對決的最後絕響。
緊接著,便是一場難以言喻的能量湮滅與狂暴反衝!
當那蘊藏著風語寨眾人合力引導的純陽正氣的星槎碎片,狠狠按在陰陽逆亂、邪力瞬間滯澀紊亂的幽寰鏡鏡麵之上時,並沒有預想中的驚天爆炸,反而是一種極致的、吞噬一切聲光的寂靜驟然降臨,仿佛連時間本身都被凍結了刹那。
隨即,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了純陽正氣與極致陰邪之力的混亂衝擊波,呈環狀無聲地擴散開來!
徐逸風首當其衝,隻覺得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握鏡的右手虎口瞬間崩裂,整個人如同被狂奔的巨象迎麵撞上,向後倒飛出去。喉頭一甜,鮮血不受控製地湧上嘴角。識海中那邪瞳的衝擊與碎片正氣的灌注本就讓他神魂激蕩,此刻再遭此重擊,眼前一黑,幾乎徹底失去意識。
烏勒吉更是發出一聲驚駭欲絕的慘叫,他緊握幽寰鏡的手臂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嚓”聲,顯然已被那反噬的巨力震斷。那麵古鏡脫手飛出,鏡麵上那恐怖的邪瞳影像劇烈閃爍、扭曲,最終發出一聲仿佛來自九幽深處的、充滿不甘與憤怒的尖嘯,驟然黯淡下去,變得灰撲撲的,仿佛失去了所有靈性,“哐當”一聲掉落在地。烏勒吉本人則被那混亂的衝擊波掀得倒撞在牆壁上,口噴鮮血,萎頓在地,一時難以動彈。
那兩名衝入房內、刀已劈至徐逸風後背的親衛,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能量爆發狠狠推開,踉蹌後退,刀勢儘散,臉上寫滿了驚駭與茫然。
整個天字一號房內,一片狼藉,能量亂流撕扯著空氣,發出低沉的嗚咽聲。
徐逸風憑借最後一絲清明,強忍著全身散架般的劇痛和識海幾乎要撕裂的眩暈感,猛地一咬舌尖,尖銳的痛楚刺激著他瀕臨崩潰的神經。他知道,機會隻有這一瞬!
他目光死死鎖定那掉落在地、暫時失去邪異的幽寰鏡碎片,以及不遠處那塊同樣黯淡了不少的星槎碎片。來不及多想,他強提一口真氣,不顧肩頭血流如注和內臟仿佛移位的痛苦,一個狼狽的翻滾,伸手將兩片碎片猛地撈入懷中!
“攔住他!殺了他!奪回聖鏡!”烏勒吉咳著血,發出嘶啞扭曲的指令。
那兩名親衛反應過來,怒吼著再次撲上。
但就在此時,客棧外,巴特爾和趙莽製造的混亂達到了新的高峰,鎮民的恐慌尖叫與赫連部武士試圖彈壓的怒吼聲浪如同海嘯般湧入房間。更遠處,似乎真的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和隱約的號角聲或許是巴特爾散布的謠言起了效果,或許是其他巧合)。
兩名親衛的動作下意識地一滯,警惕地望向窗外。
徐逸風豈會錯過這第二次機會!他再次強行催動體內殘存的內息,施展出最後的身法,如同一道青煙,從未被撞毀的另一側窗戶猛地竄了出去,落入後院黑暗之中。
身後傳來烏勒吉暴怒的咆哮和親衛的追趕聲,但很快便被更大的混亂聲響所淹沒。
接下來的記憶對徐逸風而言是破碎而模糊的。他隻記得自己在黑暗的巷道中跌跌撞撞地奔跑,依靠著頑強的意誌支撐著身體。肩頭的傷口不斷滲出鮮血,識海的劇痛一陣陣襲來,幾乎要將他吞噬。他依稀聽到了趙莽那熟悉的、如同蠻牛般的咆哮聲在不遠處響起,似乎正引著追兵走向相反的方向;也感受到了巴特爾那有力的手臂在某個巷口及時扶住了他幾乎軟倒的身體,半拖半背著他,借助對地形的熟悉和夜色的掩護,在混亂的黑石鎮中穿梭。
冰冷的夜風刮在臉上,稍微驅散了一些昏沉。他緊緊抱著懷中的兩枚碎片,仿佛抱著最後的希望與沉重的負擔。
當他們最終與負責接應的王五、夏侯琢等人彙合,衝出黑石鎮,一頭紮進茫茫的祁連山夜色中時,徐逸風最後回頭望了一眼那片被火光、混亂與邪惡儀式籠罩的小鎮,心中沒有逃脫的喜悅,隻有無儘的沉重。烏勒吉未死,赫連部的陰謀隻是被暫時打斷,那鏡中邪瞳帶來的冰冷戰栗感,依舊深深刻在他的識海深處。
之後的跋涉更是艱辛。傷勢、神識創傷、以及透支的體力,讓徐逸風大部分時間都處於半昏迷狀態,全靠巴特爾和王五輪流背負,以及趙莽的斷後掩護。夏侯琢處理掉沿途留下的痕跡,柳七娘和小栓子則儘力用隨身藥物為他止血鎮痛。
直到遠遠看到風語寨那在晨霧中若隱若現的熟悉輪廓,感受到寨牆傳來的踏實感,所有人才真正鬆了一口氣,那根緊繃的弦驟然鬆開,無儘的疲憊如同潮水般將所有人淹沒。
祁連山的夜,總是來得格外早,也格外沉。凜冽的山風刮過山穀,發出如同萬千亡魂嗚咽般的尖嘯,但在風語寨厚實的石牆和巧妙布局的建築遮擋下,這風聲被削弱了許多,隻餘下一種沉悶的背景音,反而襯托出寨子內部難得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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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逸風一行人拖著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的身軀,在木桑長老安排的寨民引導下,終於回到了暫時落腳的小院。與黑石鎮地下那詭譎、壓抑的氛圍以及昨夜亡命奔逃的驚險相比,風語寨中搖曳的溫暖火光和空氣中彌漫的淡淡藥草清香,幾乎讓人有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
“總算…總算他娘的回來了…”趙莽一屁股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仿佛全身的骨頭都被抽走了,發出一聲長歎。他身上的皮甲多處破損,露出下麵青紫交加的淤傷和幾道已經凝結了黑紫色血痂的傷口,那是與赫連部武士以及那些不懼疼痛的屍奴搏殺時留下的印記。
巴特爾默不作聲地將背上的陳文小心放下。陳文臉色蒼白,主要是驚嚇和精力透支,倒沒什麼嚴重外傷,就是腿腳還有些發軟。巴特爾自己則活動了一下粗壯的脖頸,發出哢噠的輕響,他的左臂有一道較深的刀口,隻是簡單用布條勒緊止血,此刻布條已被鮮血浸透了大半。
柳七娘顧不上自己鬢發淩亂、衣衫染塵,立刻從屋內取出風語寨早已備好的清水、乾淨布條和藥膏,先是快步走到徐逸風麵前,眼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擔憂:“徐大哥,你的傷…”
徐逸風的臉色比所有人都要難看幾分。他的右肩處,衣物被撕裂,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皮肉外翻,雖然不再大量流血,但邊緣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烏黑色,那是烏勒吉骨笛中蘊藏的詭異力量侵蝕所致。但這還不是最麻煩的,更嚴重的是他識海中那陣陣針紮斧鑿般的劇痛,與烏勒吉最後那蘊含邪力的音波正麵衝撞,對他的神識造成了不小的震蕩。
“皮外傷無礙,麻煩的是神識受創。”徐逸風聲音有些沙啞,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他強忍著劇痛,對柳七娘擺了擺手,示意自己還能支撐,“先給趙莽和巴特爾處理,他們的傷拖不得。”
柳七娘還想說什麼,卻被徐逸風用眼神製止。她知道他的性子,咬了咬下唇,轉身快步走向趙莽和巴特爾。
這時,木桑長老聞訊趕來,身後跟著兩個捧著藥箱的寨民老者。長老看到眾人這番狼狽景象,花白的眉毛緊緊皺起:“怎會傷得如此之重?快,阿吉,去把我窖藏的那壇‘百草沁’拿來!阿力,去燒熱水!”
小栓子機靈地幫忙打下手,王五則警惕地守在院門附近,即便回到了相對安全的風語寨,他軍旅生涯養成的習慣也讓他不敢有絲毫鬆懈,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周圍的黑暗。
徐逸風盤膝坐在屋內炕上,運起內息試圖平複翻騰的識海,但那劇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運轉內力都引得神識一陣劇烈波動,反而加劇了痛苦,讓他悶哼一聲,臉色又白了幾分。
木桑長老見狀,快步上前,乾枯的手指搭在徐逸風的腕脈上,片刻後,麵色凝重:“好陰邪的力量,傷及神魂根本。光靠內力調息恐難奏效,反而可能引邪入深。”他轉身從寨民手中接過一個玉碗,裡麵是剛剛調好的墨綠色藥膏,散發著一股極其苦澀卻又帶著奇異清香的混合氣味。
“這是我風語寨秘傳的‘凝神膏’,專治各種神魂損傷。外敷肩傷,內以神識引導藥力上行,或可緩解。”木桑長老將藥膏遞給徐逸風,又補充道,“過程可能會有些…難熬。”
徐逸風道謝接過,沒有絲毫猶豫,解開衣衫,將冰涼的藥膏仔細塗抹在肩頭那猙獰的傷口上。藥膏觸及皮肉的瞬間,一股極致的灼熱感猛地炸開,仿佛燒紅的烙鐵摁在了傷口上,緊接著又轉化為刺骨的奇寒,冰火交織的劇烈痛楚讓徐逸風渾身一顫,牙關瞬間咬緊,手臂上青筋暴起。
但他愣是沒發出一聲痛哼,隻是呼吸變得粗重了許多。他閉上雙眼,強行收斂心神,以頑強的意誌力引導著那冰火兩重天的藥力,一絲絲、一縷縷地滲入傷口,並沿著經脈緩緩向上,嘗試撫慰那沸騰刺痛的識海。
這個過程極其緩慢且痛苦,徐逸風的額頭、脖頸、乃至全身都不斷滲出大量的汗水,很快浸透了內衣,整個人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顯然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柳七娘在一旁看得心焦不已,卻又不敢出聲打擾,隻能不停地擰乾熱毛巾,替他擦拭不斷流下的汗水。
院外,趙莽齜牙咧嘴地忍著柳七娘給他清洗傷口時消毒帶來的刺痛,嘴裡嘟嘟囔囔:“嘶…輕點,七娘…這黑石鎮的家夥們,下手真他娘的黑…哎喲!”等到木桑長老提供的另一種內服湯藥端上來,他隻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色澤,聞了一下那難以形容的古怪味道,臉就皺成了苦瓜。
“長老,這…這玩意真的能喝?聞著比俺們軍中餿了的泔水還衝!”趙莽苦著臉抱怨。
一旁正在自己給自己手臂傷口上藥包紮的巴特爾聞言,甕聲甕氣地道:“喝了吧,木桑長老的藥,效果好。”他說完,仰頭將自己碗裡同樣黑乎乎的湯汁一飲而儘,麵不改色,隻是喉結滾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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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琢相對完好,隻是內力消耗頗大,臉色有些發白,正靠在一旁調息。他聽到趙莽的抱怨,睜開眼,有氣無力地調侃道:“莽爺,良藥苦口利於病。您要是嫌苦,不如想象一下這是雪狐姑娘親手給你調的蜜水?說不定就甜了。”
剛剛幫忙端藥過來的雪狐正好聽到這句,俏臉一寒,狠狠瞪了夏侯琢一眼,把手中另一碗藥“砰”地一聲放在他旁邊的石桌上,湯汁都濺出來幾分:“喝你的藥!再多嘴,下次給你碗裡加料!”說完,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夏侯琢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惱,反而低聲笑了笑,搖搖頭,端起那碗藥,像是品嘗佳釀般小口啜飲起來,隻是微微抽搐的嘴角暴露了那藥汁的真實滋味。
趙莽被夏侯琢這麼一打岔,倒也忘了抱怨,捏著鼻子,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仰頭將藥灌了下去,頓時被苦得齜牙咧嘴,哇哇大叫:“水!快給我水!苦死老子了!”
小栓子趕緊遞上水囊,院內緊張的氣氛因為這點小插曲稍稍緩和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