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逸風和夏侯琢聞言,也立刻上前查看。徐逸風目光銳利,掃過那些斑駁的刻畫,緩緩點頭:“不錯,這些符號確實帶有西域乃至更遙遠地區的風格,但與中土符文亦有融合。這壁畫……或許記錄的就是塵影大師口中,數百年前佛門與‘淵府’先祖聯手封印邪祟的往事。”他心中暗忖,家族秘辛中零碎提及的“外域盟友”,或許在此找到了印證。
蔡若兮也好奇地看著壁畫,那上麵描繪的聯合儀式莊嚴肅穆,與當前你死我活的爭奪形成鮮明對比,令人唏噓。小栓子眨著眼睛,歪著頭看那些符號,嘴裡嘟嘟囔囔,不知在說些什麼。
這條充滿曆史痕跡的通道並不長,約莫半裡之後,前方出現了一扇虛掩的、看似異常沉重的石門。門縫內透出微弱而穩定的光亮,與火折的跳動光芒不同,那更像是長明燈的光暈,同時還伴隨著一股淡淡的、若有若無的檀香氣味飄散出來,驅散了一些地底的腐朽氣息。
趙莽立刻示意眾人停下,他側耳傾聽門內的動靜,片刻後,對徐逸風搖了搖頭,低聲道:“裡麵很安靜,似乎隻有一個人。”
徐逸風點點頭,示意趙莽小心推開石門。趙莽運起力氣,緩緩推開石門,門軸發出沉悶的“嘎吱”聲,在寂靜的地底格外刺耳。
門後是一間不大卻顯得十分整潔的石室。石室中央點著一盞青銅油燈,燈焰如豆,穩定地燃燒著,散發出昏黃的光暈,勉強照亮四周。室內的陳設極其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陋:一榻、一桌、一蒲團,皆為石製,打磨得倒是頗為光滑,可見常年使用。而此刻,那唯一的蒲團上,正端坐著一位身形枯瘦、披著灰色舊僧袍的老僧。他麵容清臒,布滿了歲月刻下的深深皺紋,猶如千溝萬壑,雙眼微閉,麵容安詳,仿佛已在此入定多年,與這石室、這地底融為一體。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枯瘦的雙手交疊置於膝上,手中赫然握著一件物事——那形狀、大小、質地,與徐逸風懷中的骨雕符牌幾乎一模一樣,隻是上麵雕刻的花紋走向略有不同,似是相互契合的另一半。
聽到石門開啟的聲響和眾人的腳步聲,老僧緩緩睜開了雙眼。他的眼神並不像尋常老者那般渾濁,反而異常清澈、深邃,如同古井無波,卻又仿佛能一眼看透人心世情。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站在前方的徐逸風身上,尤其是在他腰間那枚看似普通、實則乃“淵府”核心子弟信物的青玉環佩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極快即逝的驚訝與某種深沉的追憶之色,隨即這絲波動化為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其中有見到故人之後的欣慰,有對來者處境的擔憂,更有一種曆經滄桑後的深深疲憊。
“阿彌陀佛。”老僧的聲音沙啞而緩慢,卻帶著一種奇特的、能安撫人心的安定力量,“貧僧塵影,在此清修,等候有緣人多時了。”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最終回到徐逸風臉上,語氣平和卻帶著洞悉一切的了然,“隻是未曾想到,今日踏足此地的,竟是‘守秘人’一脈的當代傳人。”
徐逸風心中劇震,“守秘人”這個稱謂,即便在“淵府”內部,也屬極高機密,對方竟能一眼看穿自己的核心身份!他不敢怠慢,強忍著傷勢,上前一步,依足古禮,恭敬行禮:“晚輩徐逸風,拜見塵影大師。冒昧打擾大師清修,實因情勢緊迫,妖魔當道,不得不來。”說著,他鄭重地從懷中取出了木桑長老所贈的那半塊骨符。
塵影僧微微頷首,也抬起枯瘦的手,將手中一直握著的另一半骨符展示出來。在昏暗的燈光下,兩塊骨符的邊緣紋路清晰可見,嚴絲合縫,仿佛天生一體。當它們被同時取出時,甚至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同源的氣息波動。拚湊在一起,形成一個完整的、刻滿了奇異古老符文的圓形令牌,令牌中心,是一個似眼非眼、似蓮非蓮的抽象圖案,散發著神秘的光澤。
“風語族的信物……多年未見了。”塵影僧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遙遠的懷念,“指引你們前來的木桑長老,他……可還安好?”
“長老一切安好,是他老人家指引我等前來五台山尋訪大師,言明唯有大師能解我等心中疑惑,指明前路。”徐逸風恭敬答道,心中對這位隱居在地底石室中的僧人的身份和來曆,更加好奇與敬畏。
塵影僧點了點頭,目光再次落在徐逸風蒼白的臉上,仔細端詳了片刻,輕輕歎了口氣,道:“徐施主,你身上帶傷,且……沾染了一股極凶厲、不屬於此間天地的陰寒煞氣,如跗骨之蛆,不斷侵蝕你的本源……若老衲所料不差,你可是去了北方那處維係著脆弱‘平衡’的禁忌之地?”
徐逸風坦然承認,語氣沉重:“大師慧眼如炬。晚輩確在祁連山深處,與赫連部及其背後勢力爭奪‘龍庭之眼’的控製權。僥幸借助先祖遺澤與同伴之力,暫時逼退了複蘇的邪影,但自身也遭反噬,本源受損嚴重。”他簡單提及了那場慘烈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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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部……”塵影僧的語氣轉冷,帶著一絲不屑與憐憫,“不過是利欲熏心,被人利用的撲火飛蛾,追逐著虛妄的力量之光。他們背後那個名為‘黑影會’的組織,才是真正的禍亂之源。其覬覦之物,其野心之大,遠非尋常世人所能想象,也絕非一兩件上古秘寶那麼簡單。”
一直靜靜聆聽的蔡若兮,此刻忍不住開口問道,聲音帶著急切與憂慮:“大師,那黑影會處心積慮,到底想在這五台山找到什麼?還有,您之前提到的‘塵封往事’,究竟指的是什麼?是否與這寺院的鎮壓布局有關?”
塵影僧將目光轉向蔡若兮,眼神溫和了些許,帶著讚許:“女施主靈台清明,心思敏銳,能在那‘心鏡迷障’中尋得陣眼,可見慧根深種。你之所問,正是關鍵。”他頓了頓,似在整理跨越數百年的記憶,石室內一時隻剩下油燈燃燒的輕微劈啪聲。
“所謂‘塵封往事’,”塵影僧的聲音變得悠遠而凝重,“關乎此地清涼寺的根基,亦關乎‘守秘人’一脈,也就是你們‘淵府’先祖的起源與使命。”他抬起枯瘦的手指,輕輕指向石室深處黑暗的方向,“約莫三百餘年前,前朝中期,五台山曾經曆過一場不為史冊所載的浩劫。彼時,有域外邪魔之意念,趁天地氣機流轉之隙,試圖侵蝕此方佛門淨土,引動地脈異變,致使山中妖邪滋生,靈機紊亂,百姓惶恐。幸得當時駐錫本山的數位得道高僧,與……嗯,與你們‘淵府’的幾位先祖,摒棄門戶之見,聯手應對。”
他眼中閃過追憶之色:“那幾位‘淵府’先祖,不僅精通風水星象、機關秘術,更似乎掌握著一些溝通、引動天地正氣的古老法門。他們與高僧們共同勘定地脈節點,在此地,也就是當時還隻是一處荒僻山洞的地方,布下了一座強大的‘七星鎮煞’大陣,並以佛門至寶‘般若舍利’為核心陣眼,最終將那股試圖入侵的邪力源頭成功封印於山腹深處的一處天然秘窟之中。那處秘窟,經佛法加持淨化後,便被稱之為——‘淨塵墟’。”
“淨塵墟……”徐逸風默念著這個名字,感覺與自己家族內部零星記載的某些殘缺信息隱隱吻合,一些模糊的傳承片段似乎變得清晰了一些。
“然而,封印之力並非永恒。”塵影僧的語氣愈發沉重,“曆經三百餘年風雨滄桑,加之近幾十年來,世道紛亂,人心不古,貪欲橫流,世間戾氣漸長,致使守護此地的佛光漸有蒙塵之象。那‘黑影會’不知從何處窺得了這段塵封的秘辛,他們妄圖打破‘淨塵墟’的封印,要麼釋放那被鎮壓的域外邪祟,使其禍亂人間,要麼便是想攫取邪祟之力或被封印的佛門至寶,以實現他們掌控天下的瘋狂野心。赫連部,便是他們派來尋找封印具體位置、並設法進行破壞的先鋒與爪牙。”
“域外邪祟?大師,那……究竟是怎樣的邪祟?”陳文扶了扶眼鏡,既感到恐懼,又抑製不住學者式的好奇心,“是妖?是魔?還是……”
“非是尋常意義上的妖物魔怪。”塵影僧搖了搖頭,臉上露出深深的忌憚,“據先師手劄記載,那是一種更為可怕的存在,一種近乎規則的汙染,一種能無聲無息侵蝕生靈心智、扭曲現實認知的‘虛無之暗’。它或許源自天外,亦可能與上古某些不可言說的禁忌存在有關。一旦讓其破封而出,首當其衝的便是這五台聖境,佛光湮滅,妖魔橫行;繼而其影響會如同瘟疫般擴散,禍延天下,屆時恐怕……蒼生罹難,文明傾覆。”
這時,徐逸風想起懷中那枚愈發活躍的黑石,將其取出,托在掌心:“大師,此物乃晚輩從族中帶出,常年佩戴在身邊。自進入五台山地界,它便時常產生微弱感應,光芒隱現,不知此物……是否與您所說的往事有關?”
當那枚黑石出現在燈光下時,塵影僧古井無波的臉上再次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驚詫之色,甚至比剛才認出徐逸風身份時更為震動:“這……這是‘鎮淵石’?!此物竟是失落已久的‘鎮淵石’!難怪……難怪近些年封印鬆動跡象加劇,老衲一直疑惑,原是此石現世,氣機牽引之下……”他看向徐逸風的眼神變得更加複雜難明,充滿了宿命般的感慨,“此石並非凡物,據傳乃是當年那位主導布陣的‘淵府’先祖隨身佩戴之物,蘊含奇異力量,能安定地脈,調和陰陽,對加固‘淨塵墟’的封印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後來不知因何故流落西域,不知所蹤……沒想到悠悠數百載,今日竟能重回故地。它與你產生感應,隨你而來,或許……正是冥冥之中的定數,是先祖英靈不昧,指引它歸來應對此次危機。”
他頓了頓,目光深邃地凝視著徐逸風,一字一句地說道:“‘佛光蒙塵,鎮淵歸位,墟門將啟,暗流洶湧’。這四句謁語,乃是先師臨終前所留,預示此地未來的劫數與契機。如今看來,前兩句已然應驗。佛光因世道而蒙塵,‘鎮淵石’亦已隨你歸位。徐施主,你的到來,或許既是這場劫數最大的變數,也是挽救危局的唯一契機。但前路之凶險,遠超祁連山,赫連部乃至黑影會的主力,恐怕早已悄然齊聚五台山,目標直指‘淨塵墟’。你……以及你的同伴,真的準備好了嗎?”
徐逸風握緊了手中傳來微弱暖意的黑石,感受著它與此地隱隱的共鳴,又緩緩環顧身旁的同伴——趙莽的堅毅、夏侯琢的擔當、陳文的執著、蔡若兮眼中毫無保留的信任與支持。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體內因激動而翻騰的氣血和陣陣襲來的虛弱感,目光變得如同磐石般堅定,迎上塵影僧充滿審視與期待的目光,沉聲答道:“晚輩既為此而來,承先祖之誌,擔守秘之責,便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縱然前方是刀山火海,萬丈深淵,亦無退縮之理。懇請大師指點迷津,告知那‘淨塵墟’入口所在,以及……加固封印或徹底清除邪祟之法。”
石室內,長明燈如豆的光暈依舊搖曳不定,將眾人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投在古老而冰冷的石壁上,仿佛與數百年前的先輩身影重疊。塵影僧的話語,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徹底揭開了五台山深處隱藏的巨大秘密的一角,也將徐逸風一行人,無可避免地推向了一場不僅關乎個人生死,更關乎這片佛門聖地存亡乃至天下蒼生安危的巨大風暴中心。
而角落裡,小栓子自進入石室後便異常安靜,他蹲在地上,看似無聊地用手指劃著地上的灰塵,低垂的眼瞼下,目光卻閃爍不定,無人知曉,這位“天真”的孩童,此刻心中究竟在盤算著什麼。
第93章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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