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的輕語如同一根淬毒的冰針,精準地刺入耳膜,穿透了白九卿引魂幡掀起的陰風,也蓋過了亡魂躁動的低語。
那台老舊的廣告電視屏上,慘白的雪花點扭曲著,彙聚成一扇半開的衣櫃門。
門縫裡,黑暗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一隻蒼白的小手正搭在門沿上,若隱若現。
一股寒意從陳三皮的脊椎骨尾端直衝天靈蓋。
他認得那扇門,更認得那隻手。
那是將他拖入第一個死亡訂單,也是在他犧牲前一刻,試圖將他永遠留下的詭異存在。
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轟——”
念頭未落,腳下的地麵猛地一震。
陳三皮踉蹌著扶住牆壁,眼前的景象開始瘋狂扭曲。
原本筆直的走廊像是被投入沸水的麵條,無限地拉長、延伸,牆壁上的應急燈光暈被扯成一道道幽綠色的殘影,消失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走廊兩側,原本安放著花圈挽聯的位置,憑空出現了一具具緊閉的黑漆棺材。
“哢噠,哢噠,哢噠……”
令人牙酸的機括聲中,棺材在地麵上自行滑動,調整著位置。
緊接著,一道道棺蓋被無形的力量推開一道縫隙,一隻隻或是乾枯如柴、或是浮腫發青的手臂從中猛地伸出,指甲烏黑,在半空中徒勞地抓撓著,帶起陣陣腥臭的屍風。
冥途支流開啟了。
這裡已經不再是市立殯儀館b區,而是現實與陰間重疊的夾縫。
青衣判影的精神威壓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
陳三皮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像是被兩根鋼針死死抵住,腦海中不斷閃現出各種淒厲的死亡畫麵,誘導著他放棄抵抗,繳械沉淪。
他咬破舌尖,劇痛換來一絲清明,迅速從口袋裡摸出一枚不知道什麼時候順來的朱砂符,揉成一團,死死塞進雙耳。
世界瞬間安靜了,那股精神壓迫被粗暴地隔絕在外。
他靠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息,腦子飛速運轉。
白九卿的“往生引路祭”,根本不是超度!
民間傳說,引魂需要燈。
他利用小孟這些家屬的至親之淚,點燃的不是引魂燈,而是坐標!
一個能讓冥途支流永久錨定在人間的坐標!
一旦儀式完成,這座殯儀館將化為陰間在陽世的第一個“灘頭陣地”。
而那個因流出第一滴“送行人之淚”的實習生小孟,此刻恐怕早已被標記為“燈芯”,意識正被無數亡魂撕扯,隻待最後時刻被點燃,徹底抽魂燃燈。
不能坐以待斃。
陳三皮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記憶中檔案室的位置衝去。
無限延伸的走廊是幻象,是規則的扭曲,但建築的基本結構還在。
隻要自己的認知足夠堅定,就能突破這層幻象。
他無視那些從棺材裡伸出的鬼手,頂著巨大的精神阻力,幾乎是憑借本能撞開了一扇沉重的木門。
檔案室裡堆滿了積灰的卷宗,空氣中彌漫著紙張腐朽的味道。
他沒有時間細翻,目標明確——尋找與“b區”、“儀式”、“白九卿”相關的記錄。
終於,在一個生了鏽的鐵皮櫃底層,他翻出了一本泛黃的硬殼日誌。
封皮上沒有標題,隻有一行用毛筆寫就的日期:丙寅年,七月十五。
他飛快地翻開,裡麵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但記載的內容卻讓他心頭巨震。
“……引魂使白九卿,率徒四人,於子時行‘歸墟大祭’。祭祀中途,遭外界強電磁脈衝乾擾,陣眼不穩,冥途失控。三徒為鎮壓反噬,當場魂斷……唯有末徒‘青禾’,不忍封印崩毀,萬魂倒灌人間,自願以身為祭,墜入冥途節點,以七魄輪回歸於一點,維持封印三十載……”
日誌的最後,附著一張黑白照片的複印件。
畫麵上,一個背影纖細的年輕女子,身穿白衣,長跪於一座法壇前,背影孤寂而決絕。
那跪姿,那身形,與他昨晚在監控裡看到的那個哭靈女,一模一樣!
陳三皮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明白了。
哭靈女根本不是什麼惡鬼,她是三十年前那個自願犧牲的學徒青禾!
她不是在哭喪,而是在用自己的靈魂,日複一日地加固那個瀕臨破碎的封印。
她的每一次磕頭,每一次流血,都是在替人間續命!
而白九卿,這個曾經的引魂使,如今的殘魂,他不是要完成儀式,他是要推翻青禾的犧牲,重啟三十年前那場失敗的大祭!
一旦冥途徹底洞開,青禾的魂魄將第一個被碾碎,徹底湮滅。
不行,必須阻止他!
陳三皮衝出檔案室,直奔火化車間的控製室。
他要用現代科技,去對抗這古老的儀式!
他一腳踹開控製室的門,粗暴地將火化爐的溫度控製係統調至超負荷的臨界點。
爐膛內,幽藍的火焰瞬間暴漲,恐怖的高溫沿著管道迅速蔓延,讓整棟建築的牆體都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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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他砸開廣播係統的機箱,將線路胡亂接駁,把殯儀館那首循環了十幾年的哀樂音量開到最大!
尖銳、悲愴的音樂瞬間響徹整棟建築的每一個角落,如同無數根攪屎棍,粗暴地攪亂了引魂幡引導亡魂的頻率共振。
原本在走廊裡安靜飄蕩的亡魂們瞬間躁動起來,它們發出無聲的尖嘯,四處亂撞,卻再也無法彙聚成流,歸於陣眼。
“豎子!安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