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溫情的呼喚如同一隻看不見的手,穿透了時空的隔膜,輕輕撫過陳三皮冰冷的臉頰。
然而,這短暫的暖意,隻讓現實的寒冷愈發刺骨。
他猛地睜開眼,意識從記憶的溫床被拽回這間廢棄的鍋爐房。
盤踞在鐵皮床上的身體依舊僵硬,每一寸肌肉都像是被凍結的鋼鐵,連彎曲手指這個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完成。
那件黑色的神器披風變回了外賣箱的形態,靜靜躺在他身邊,箱體表麵的浮雕紋路黯淡無光,仿佛也耗儘了所有能量。
他的目光死死釘在那枚從暗格中滑出的、嶄新的微型磁帶上。
透明的內芯裡,那個黑色的蝴蝶紋路栩栩如生,仿佛隨時會振翅飛出。
旁邊的數字“09”,像一個烙印,灼燒著他的視網膜。
【檢測到“親緣頻段”加密信號,源頭鎖定:‘心繭會’第七分壇】
【警告:該信號正試圖與宿主建立強製性‘代償鏈接’】
【是否立即解析並屏蔽?】
幽冥食錄的提示在腦海中浮現,帶著前所未有的示警意味。
“不。”陳三皮在心中默念,拒絕了係統的建議。
他知道,簡單的屏蔽隻是自欺欺人。
這張網已經撒下,他要做的不是躲,而是找到織網的人,然後將這張網連同對方一起撕碎。
他艱難地挪動身體,從懷裡取出一件被油紙包裹的東西。
那是一朵早已乾枯的黑色玫瑰標本,花瓣薄如蟬翼,邊緣卻銳利如刀。
這是他從上一個“死亡訂單”現場帶走的唯一物品,屬於一個因研究“情緒汙染”而自殺的植物學家。
陳三皮將乾枯的玫瑰放在生鏽的爐口,用儘最後的力氣,從指尖擠出一滴近乎凝固的血液滴在花蕊上。
他沒有點火,隻是靜靜地等待。
一秒,兩秒……
當那滴血完全滲入花瓣的瞬間,黑玫瑰無火自燃,升騰起的火焰並非赤紅,而是一種詭異的幽藍色。
火焰搖曳,投射在斑駁的牆壁上,竟形成了一隻烏鴉的影子。
幾乎是同一時間,“砰”的一聲,鍋爐房那扇破損的鐵窗被猛地撞開,一道黑影裹挾著刺骨的寒風衝了進來,穩穩地落在他麵前的管道上。
正是影鴉新羽。
它猩紅的眼珠在昏暗中閃爍,似乎能洞察人心。
“呱。”它發出一聲短促的鳴叫,鬆開了爪子。
一塊巴掌大小、邊緣燒得焦黑的金屬片“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那是一塊身份牌,材質特殊,即便被烈火焚燒過,中央的徽記和字跡依然依稀可辨——安寧管理總局的徽記,下方是一行小字:外勤三隊,韓琴。
失蹤日期:十年前。
陳三皮的心臟驟然一停。韓琴,是他母親的名字。
他顫抖著翻過身份牌,背麵的刻印讓他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
“‘飼神樣本09’,監護人。”
原來如此。
原來不是什麼普通的精神疾病,不是什麼意外卷入裡世界的倒黴蛋。
他的母親,從一開始就是安寧局的“監護人”,而她監護的“樣本”,就是她自己!
她是“情緒虹吸”實驗最早的宿主之一,一個活著的、用來容納和研究某種禁忌存在的容器。
難怪……難怪心繭會和那個偽係統會用母親來攻擊他,因為她本身就是這場風暴的中心!
巨大的衝擊過後,湧上心頭的不是悲痛或憤怒,而是一種冰川般的冷靜。
陳三皮撐著牆壁站起身,在滿是油汙的地麵上,用一塊鋒利的鐵片開始刻畫。
他沒有繪製符文,而是在繪製一張巨大的關係圖。
一個個名字,一個個地點,一條條代表訂單的連線。
老刀通過秘密頻道傳來的情報,那些遍布全城、被冒名頂替的“偽係統”訂單分布熱區,被他一一標注。
很快,一個驚人的規律浮現出來。
所有異常信號的交彙點,都精確地指向了三個地方:城西殯儀館的七號冷藏櫃,那是他送過“腐屍宴”的地方,據說存放著一具數十年不腐的無名屍;四號線地鐵廢棄的通風井深處,那裡連接著龐大的地下廣播網絡;以及,城南老年公寓的地下鍋爐房——他母親病房的正下方。
這些地點,不僅是他完成“死亡訂單”的現場,更是他從一本繳獲的“心繭會”內部日誌中看到的、當年用來封印“赤星殘響”的七座鎮壓點中的三個!
他猛然醒悟。
敵人不是在預測他的行動,而是在利用他!
每一次他完成訂單,所獲得的“供奉值”都會產生一種獨特的“能量共鳴”,而對方,正通過這種共鳴,逆向追蹤他的行動軌跡,如同用一把鑰匙,逐一開啟那些沉睡著災厄的古老封印!
他就是那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