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想起,十年前,他在一次任務中失手誤殺了一位同門師弟。
悔恨與恐懼之下,他按照家族古法,將這段最痛苦的記憶剝離,灌入了地脈之中,希望能被“食憶惡鬼”吞噬,換取片刻安寧。
他以為那段記憶早已被消化。
沒想到,在陳三皮重構規則之後,那個被喂飽的“惡鬼”,竟然開始反向追索這筆“債務”!
他下意識地握緊胸前那塊“拒食者”青銅牌,卻感到一陣刺骨的冰涼。
他艱難地取下銅牌,翻到背麵,原本模糊的“門未閉”三個古字,不知何時已經扭曲成了更加不祥的三個字——“門將啟”。
一旦門開,被壓製在地脈深處的,將不止是惡鬼。
韓九閉上眼,臉上閃過一絲決絕。
他沒有再使用任何符籙,而是從懷中取出一本邊緣已經磨損卷邊的破舊賬冊。
這是他成為守墓人以來,記錄的每一次投喂事件,每一份祭品的種類、時間、以及對應的地脈反應。
他翻到第一頁,撕下,毫不猶豫地投入裂縫。
“你說要還賬?好!我把我喂給你吃的每一口飯,都給你算得清清楚楚!”
紙頁在落入裂縫的瞬間便化為灰燼,地底的敲擊聲停頓了一瞬。
韓九沒有停歇,一頁,一頁,再一頁……他將十數年的記錄,他身為守墓人的全部職責與罪孽,儘數撕下,投入深淵。
當最後一頁賬冊燃燒殆儘,地底深處傳來一聲悠長的、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歎息。
那股催促的敲擊聲徹底消失,翻湧的黑液緩緩退回地脈深處。
黑石板的表麵,一行由冷卻的岩漿構成的嶄新字跡緩緩浮現:
【契平,暫休。】
司空玥回到安寧局分配的公寓,已是深夜。
她沒有休息,而是打開了最高權限的加密電腦,調取所有關於“x08”號誌願者的檔案殘片。
經過數小時的拚接與解密,一張模糊的、幾乎被徹底抹除的個人檔案,終於在她麵前拚湊成型。
那是一位老人,陳三皮生前所在城中村的老村醫。
檔案記錄的最後一次訊問中,老人麵對冰冷的鏡頭,平靜地說:“我是治活人的,不喂鬼。人的命,不能當成飯,拿去換什麼狗屁力量。”
這句話,如同閃電劈開了司空玥腦中的最後一層迷霧。
她終於明白,陳三皮那近乎偏執的、一定要把“飯”送到活人手裡的行事準則,其根源,就來自於這位早已被“幽冥食錄”計劃抹除的老人。
那不是他一個人的戰鬥,而是一份執念的傳承。
她站起身,走到廚房,取出那隻她一直隨身攜帶的、曾在殯儀館點燃“活灶”的小巧砂鍋。
她將它鄭重地放在了自家的燃氣灶上,用紅色的記號筆,在粗糙的鍋身上一筆一劃地寫下:
“此鍋隻煮陽世飯,陰差餓鬼莫來沾。”
當晚,司空玥做了一個夢。
夢裡大雨滂沱,她站在巷口,看見陳三皮就站在不遠處的雨幕中,依舊是那身洗得發白的外賣工裝,手裡拎著那個鏽跡斑斑的舊外賣箱。
他沒有說話,隻是對著她的方向,輕輕點了點頭,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而後轉身,消失在更深的黑暗裡。
司空玥猛然驚醒,窗外晨光熹微。
她下意識地奔向廚房,灶台上的砂鍋冰涼,但在鍋底的中心,卻凝結了一層極薄的白霜。
霜花的紋路裡,隱約藏著三個字:
謝了,姐。
淩晨三點整,城市裡所有仍在奔波的外賣騎手,所有新建立的“夜食記”店主,他們的手機、保溫箱內壁,在同一時刻,收到了一條來自未知源頭的全域提示:
【警告:檢測到大規模私人情感契約生成,係統穩定受到威脅,啟動……熔斷機製。】
話音未落,懸浮於城市高空雲層之上的那道赤色流星殘影,驟然爆發出刺目的紅光!
無數細碎的螢火星子不再飄散,而是瘋狂彙聚,在千分之一秒內凝成一道手臂粗細的赤紅鎖鏈,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撕裂夜空,直貫而下!
目標——正是剛剛恢複平靜的第七地脈封印口!
千鈞一發之際,城市中成千上萬隻外賣保溫箱,無論新舊,無論品牌,同時發出劇烈的震動。
箱蓋“啪”地一聲自動翻開,內壁的ed燈板或是一張憑空浮現的光幕上,烙印出同一行滾燙的大字:
【單已發出,外賣不遲到!】
那道勢不可擋的赤紅鎖鏈,在距離地麵不足百米的高空,竟如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由無數份微小契約之力共同構築的堅韌壁壘,戛然而止,劇烈地顫抖、嘶鳴。
而在城市某個無人問津的、堆滿垃圾的後巷儘頭,一隻被遺棄的、鏽蝕得幾乎散架的外賣箱,靜靜地立在那裡。
它的箱蓋,在一陣艱澀的“嘎吱”聲中,緩緩開啟。
箱內空無一物,隻有一張嶄新的、憑空浮現的訂單在微微發光。
【收件人:熔斷程序】
【菜品:閉嘴一份)】
【備注:老子送的單,輪不到你截。】
就在這時,司空玥床頭那隻紅色的、專用於最高緊急事態的衛星電話,發出了刺耳欲聾的尖銳警報。
她抓起電話,裡麵傳來安寧局總指揮中心嘶啞的咆哮。
“司空玥顧問!緊急授權!立刻到地下七層來!局長快把監控室給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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