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馬上來。”我應了一聲,將手中微涼的咖啡杯遞給旁邊的助理。指尖殘留的一點溫熱迅速被地下室的陰冷吞噬。我最後瞥了一眼那扇沉默的、仿佛通往地獄入口的厚重鐵門,轉身走向被燈光簇擁的導演監視器方向。
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搏動,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左肩胎記處那尚未完全消散的隱痛。那痛感像一枚冰冷的楔子,深深釘入血肉,時刻提醒著我腳下這片土地的詭異。導演王哲坐在折疊椅上,正對著監視器回放剛才的鏡頭,眉頭緊鎖,顯然對某個細節不太滿意。
“林悅,這裡,”他指著屏幕定格畫麵裡我側身躲避激光網的動作,“情緒張力夠了,但落點可以再往左偏五公分,給後續開保險櫃的動作留出更流暢的發力空間。”他語速很快,帶著專業性的不容置疑。
“明白,王導。”我點頭,心思卻有一半還纏繞在那三百雙同步閉上的眼睛和鐵鏽門後的未知上。
“另外,”王哲抬起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下一條是潛入核心機房的戲,情緒層次需要更深。恐懼要有,但被更大的憤怒和決心壓著,明白嗎?‘零號’不是莽夫,她每一步都走在刀鋒上,但必須走下去。”
恐懼…憤怒…決心…
這幾個詞像幾顆小石子,投入我此刻暗流洶湧的心湖。王哲的要求,竟微妙地契合了我此刻的真實心境。我深吸一口檔案庫渾濁冰冷的空氣,努力將紛亂的思緒壓下去,專注於角色。
“我試試。”我的聲音平靜,帶著點屬於“零號”的金屬質感。
拍攝間隙,片場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麵,短暫的喧鬨後迅速恢複秩序。燈光師調整著角度,道具組在檢查下一場景的布景,群演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聲交談,活動著僵硬的肢體。我找了個靠近那扇警示鐵門的角落,背靠著冰冷的檔案架,假裝閉目養神。
插在發髻裡的銀簪微微發燙。我調動意念,視野再次被淡藍色的數據流覆蓋。微型探測器的頻譜分析儀界麵清晰地投射在意識深處。
嗡——
那代表θ波的淡黃色線條,如同一條被激怒的蟒蛇,依舊在市政廳地下深處狂暴地扭動、嘶吼!其源頭信號強度,比我在公寓探測時,強大了數倍不止!而且,信號源的位置無比清晰——就在那扇寫著“嚴禁入內”的鐵門之後,更深、更幽暗的地底!
更令人心悸的是,探測器還捕捉到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熟悉的能量波動——冰冷、純粹、帶著非人的吞噬感。那是星核輻射!雖然被厚重的岩層和某種屏蔽設施極大地削弱了,但它的“指紋”特征,與我項圈徽章裡記錄的、元元懷表中殘留的,如出一轍!
地下有星核!或者至少,有星核能量的核心裝置!它在運轉,它在掠奪!那些昏厥的人,就是被它吸走了維持清醒的腦波能量!
這個認知像冰錐刺入腦海。而就在這時,左肩胎記處猛地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如同被燒紅的鋼針狠狠紮了一下!
“嘶…”我倒抽一口冷氣,身體不受控製地繃緊,左手瞬間死死捂住了鎖骨下方。劇烈的痛楚讓眼前陣陣發黑。
“林悅姐?你臉色好差!真的沒事嗎?”唐詩詩不知何時又湊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塊包裝精美的能量棒,臉上是真切的擔憂。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緊盯著我捂住肩膀的手。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我強壓下痛楚和翻騰的情緒,鬆開手,臉上擠出一個有些蒼白的笑容:“老毛病了,有點抽筋。沒事。”目光掃過她關切的臉,最終落回那扇緊閉的鐵門上。
父親失蹤前最後的手稿坐標,經過我無數次計算和推演,最終鎖定的位置…就在這扇門後!與探測器捕捉到的狂暴θ波源頭、與星核輻射的波動核心…完美重合!
胎記的灼痛,此刻仿佛成了某種共鳴的烙印,與地下的怪物遙相呼應。
“林老師!準備下一鏡了!”副導演的聲音傳來。
我應了一聲,最後看了一眼那扇沉默而厚重的鐵門,轉身走向聚光燈下。每一步,都感覺踩在冰冷的、即將噴發的火山口上。
接下來的拍攝像一場按部就班的提線木偶戲。我扮演著“零號”,在綠幕和道具搭建的虛假“機房”裡閃轉騰挪,破解著虛擬的防火牆。鏡頭捕捉著我的每一個表情,每一次驚險的閃避。導演的指令,場記的打板聲,燈光的明滅…一切都按劇本精確運行。
但我全部的感官,卻像一張無形的網,緊緊籠罩著片場邊緣那三百名群演。每一次導演喊“卡”,我的神經都會瞬間繃緊。
一次…兩次…三次…
每一次!毫無例外!
每當那聲“卡”落下,如同無形的發令槍響,那三百名穿著灰色製服的“工蟻”,就會在燈光切換的同一刹那,齊刷刷地合上眼皮!動作僵硬、迅捷、精準到毫秒不差!那瞬間的同步性,超越了人類反應的極限,帶著令人窒息的機械感!
而每一次同步閉眼,我左肩的胎記就會傳來一陣針紮般的銳痛!像某種邪惡的共振!更可怕的是,隨著拍攝的進行,探測器捕捉到的地下θ波信號,竟也出現了一次次微弱的、規律性的增強脈衝!仿佛下麵那個怪物,正隨著這三百人的集體“休眠”而進行一次短暫的“呼吸”!
他們在喂養它!
這個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我的心臟,帶來刺骨的寒意。那些群演眼瞼下閃爍的星核藍光,像三百個微型的信號燈,無聲地昭示著他們與地下怪物的連接。
“cut!完美!這條過了!”王哲的聲音帶著一絲難得的興奮,打破了片場緊繃的氣氛。“大家辛苦了!休息半小時!群演老師可以原地活動,彆走遠!”
人群如蒙大赦般鬆懈下來。那三百名群演也恢複了“正常”,打著哈欠,揉著肩膀,低聲交談著盒飯什麼時候到。剛才那詭異的一幕,仿佛隻是我高度緊張下的集體幻覺。
我走到片場邊緣的休息區,接過助理遞來的水,冰涼的液體滑過乾澀的喉嚨。目光掃過那些群演,最終定格在其中一個看起來比較憨厚的中年男人身上。他正靠著檔案架,小心地揉著自己的膝蓋。
我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表情,拿著水瓶走了過去,臉上帶著屬於“影後林悅”的、恰到好處的親和與一絲疲憊。
“大哥,辛苦了。”我把一瓶沒開封的水遞給他,聲音溫和,“今天這地下室一站就是大半天,膝蓋受不了吧?”
男人愣了一下,隨即受寵若驚地接過水,黝黑的臉上擠出笑容:“哎喲,謝謝林老師!不辛苦不辛苦,拍戲嘛,應該的!就是這老寒腿,站久了是真有點頂不住。”
“是啊,這下麵又冷又潮。”我順著他的話,自然地在他旁邊的空紙箱上坐下,距離拉近。“對了,我看大家剛才都挺累的,導演一喊卡,好些人眼睛都閉上了緩神兒呢。你們這閉眼休息…還挺整齊的?”我半開玩笑地說,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他的眼睛。
男人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裡飛快地掠過一絲茫然,隨即被更深的疲憊掩蓋。“啊?有嗎?”他撓了撓頭,顯得有點困惑,“可能就是太累了,條件反射吧?大家夥兒一起熬大夜,打哈欠都傳染呢,閉個眼有啥稀奇的?”他說得理所當然,仿佛那整齊劃一的動作真是累極了之後無意識的同步。
他眼瞼下方的皮膚很正常,沒有任何發光貼片的痕跡。剛才那詭異的藍光,像是從未存在過。
“也是。”我笑了笑,沒再追問,又閒聊了兩句片場夥食,便起身離開。轉身的刹那,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隻剩下凝重。
記憶斷層?群體無意識?還是…某種更徹底的、連他們自身都無法察覺的控製?
無論是哪一種,都指向同一個令人膽寒的結論:這三百人,連同他們眼中那詭異的星核藍光,是鑰匙,是祭品,更是通往市政廳地下那個恐怖核心的、活生生的路標!
休息時間結束的鈴聲尖銳地響起。人群再次聚攏,燈光重新亮起,將巨大的檔案庫映照得亮如白晝,卻驅不散那彌漫在冰冷空氣裡的無形陰影。
我站回屬於“零號”的起始位。導演的指令,場記的打板聲,再次成為主宰片場的唯一律令。
“action!”
我依照劇本,敏捷地向前突進,目光如電掃過虛擬的守衛位置。就在我身體前傾、重心轉換的瞬間——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實質般的巨大精神衝擊波,毫無預兆地從地底深處,穿透厚重的岩層和建築結構,猛地向上爆發開來!那並非物理上的震動,而是一種純粹作用於意識層麵的、冰冷而狂暴的撕扯!
視野瞬間被一片刺目的、帶著數據亂碼的雪花占據!耳朵裡灌滿了高頻的、令人牙酸的尖嘯!左肩胎記處傳來的劇痛瞬間攀升到頂點,仿佛有無數燒紅的鋼針在那裡瘋狂攢刺,要將那塊皮膚連同血肉骨骼一起撕裂!
“呃啊——!”
我悶哼一聲,身體完全失去了控製,像一個被無形巨錘正麵擊中的布偶,猛地向後踉蹌倒去!眼前天旋地轉,耳中嗡鳴不止,隻有胎記處那滅頂般的劇痛和意識深處探測器瘋狂報警的尖嘯是無比清晰的!
“林悅!”
“林老師!”
驚呼聲從四麵八方傳來。模糊的視線裡,我看到導演王哲驚愕地站起身,唐詩詩捂住了嘴,場務和助理驚慌地朝我衝來。
混亂中,我的目光死死鎖定片場邊緣那三百名群演。
他們依舊站著,維持著上一刻的姿態。但這一次,他們臉上所有的表情——疲憊、麻木、甚至剛才閒聊時殘留的一絲笑意——都徹底消失了。三百張臉孔,此刻隻剩下一種絕對的、非人的空白。
三百雙眼睛,空洞地睜著。
然而,在那空洞的眼瞳深處,一點幽冷、深邃、如同來自宇宙儘頭的星核藍光,正緩緩亮起,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亮!那光芒冰冷地穿透了瞳孔,仿佛他們眼眶裡盛著的,不是血肉眼球,而是三百顆被點燃的、微縮的藍色恒星!
三百點幽藍的星光,在市政廳地下檔案庫慘白的燈光下,無聲地燃燒著,凝視著混亂的片場中央倒下的我。
那冰冷的藍光,像三百根無形的冰錐,狠狠紮進我的腦海。
意識在劇痛和衝擊中沉浮,探測器最後捕捉到的信息碎片在意識深處炸開:地下θ波源強度…超載!星核輻射讀數…異常飆升!能量模式…與胎記共鳴率…99.7!危險!極端危險!
父親…坐標…
在徹底失去意識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我渙散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冰冷的地板,看到那扇布滿鐵鏽的厚重門扉之後,無儘的幽暗深處,一個龐大、冰冷、閃爍著同樣幽藍光芒的輪廓,正緩緩睜開它非人的“眼睛”。
它…醒了。
喜歡瘋權:星核陷落請大家收藏:()瘋權:星核陷落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