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岩石地上,汙水橫流。
>三個身影,如同鏡子的三重破碎倒影,在巨大黑色“巢穴”散發的暗紅微光中,凝固成荒誕而絕望的剪影。
>剛從汙水翻板摔出的林悅當前),渾身濕透,左肩幽光微閃,瞳孔因極度震驚而放大,死死盯著“巢穴”基座邊那個低垂著頭、發出痛苦呻吟的“自己”——破爛衣衫下,是尚未褪儘的燒傷疤痕雛形,和一張年輕卻死氣沉沉的臉。
>更遠處,靠在冰冷黑色金屬上的另一個“林悅”未來),如同被撕碎的破布娃娃,斷裂的機械臂接口裸露著線纜,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沫,渙散的目光穿透塵埃,麻木地落在當前林悅身上。
>“為…什麼…丟下…我?”少年嘶啞的質問,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當前林悅的心臟!
>“137次…輪回…”未來林悅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墓碑,每一個字都帶著凝固的血腥,“每次…你死…我…這裡…腐爛…”
>“小餓”的意念在三個意識間瘋狂衝撞:“媽媽…痛…好多…媽媽…怕!”
冷。
岩石地麵的冰冷透過濕透的褲腿,鑽進骨髓。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鐵鏽、陳年塵埃和一種…冰冷金屬長時間靜置後特有的、帶著死亡氣息的腥氣。
時間,空間,認知…所有的一切,都在踏入這個巨大、死寂空間的瞬間,被一隻無形的手徹底揉碎、攪拌,然後以一種最荒誕、最恐怖的方式…重新拚湊!
汙水順著頭發、衣角滴落,在布滿厚厚灰塵的冰冷岩石地麵上暈開深色的、肮臟的痕跡。身體僵硬得如同生鏽的機器,每一個關節都發出無聲的哀鳴。我當前林悅)半撐在地上,指尖深深摳進冰冷的石縫,指甲崩裂的刺痛也無法將我從這地獄般的景象中喚醒。
目光,像是被無形的鎖鏈死死捆縛,無法從前方那兩個身影上挪開分毫!
第一個身影,離我最近。就在“巢穴”那流淌著暗紅岩漿紋路的巨大黑色基座下方,靠坐著。破爛的、沾滿乾涸泥汙和暗褐色汙跡的深色工裝褲和靴子。被撕開大半的灰色背心,露出精瘦胸膛上縱橫交錯的新舊傷痕——有淤青,有擦傷,甚至有幾道深可見骨、邊緣翻卷著、卻詭異地沒有流血的撕裂傷!一條手臂無力地垂在身側,另一條手臂…那根本不能稱之為手臂!從肩膀以下,是斷裂的、裸露著扭曲線纜和精密液壓管路的…機械臂殘骸!斷口處閃爍著不穩定的幽藍電火花!
他她?)低垂著頭,淩亂、沾滿灰塵和乾涸血痂的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但僅僅是那露出的、線條緊繃的下頜和緊抿的、毫無血色的薄唇,還有那身破爛卻熟悉的衣著…就足以讓我的血液瞬間凍結!
那是…我?一個經曆過難以想象的殘酷、肢體被撕裂、如同破布般被丟棄在這裡的…未來的我?!
“呃…”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破損風箱漏氣般的痛苦呻吟,從那低垂的頭顱方向傳來。聲音虛弱到極致,卻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被時間反複碾壓後的麻木和…絕望。
這聲呻吟像一把冰冷的鑰匙,狠狠捅開了我大腦中某個被封鎖的區域!
嗡!
無數破碎、混亂、帶著巨大痛苦和死亡氣息的畫麵,如同失控的洪水,猛地衝進意識!
——冰冷的拘束台!慘白的無影燈!幽藍的探針刺入左肩!劇痛!絕望!
——汙水管網的惡臭!沉重的軍靴聲!淡粉色光幕破碎的悲鳴!少年壓抑的痛哼!
——黑暗中無儘的爬行!冰冷的鐵鏽!粘稠的汙水!窒息!虛脫!
——然後…是這裡!這個巨大的空間!這座冰冷的黑色“巢穴”!還有…那鋪天蓋地、如同跗骨之蛆般追來的死亡!
畫麵飛速閃回,每一次都終結於一片冰冷的黑暗或撕裂般的劇痛!每一次死亡的感受都如此真實、如此清晰!仿佛…親身經曆過無數次?!
“不…不可能…”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隻能發出破碎的氣音。身體因為巨大的恐懼和認知的崩塌而劇烈顫抖起來,牙齒不受控製地咯咯作響。
就在這意識被死亡洪流衝擊得搖搖欲墜的瞬間——
“為…什麼…”
一個沙啞、乾澀、帶著巨大委屈和無法理解痛苦的聲音,如同受傷幼獸的嗚咽,猛地從側前方響起!
我猛地轉頭!
視線撞上另一雙眼睛!
是那個少年!那個在汙水管道入口,用蘇瑤殘存力量撐開光幕、渾身布滿燒傷疤痕、將油布包拋給我的少年!
他不知何時已經掙紮著站了起來,就站在距離我當前林悅)不到五米的地方!寬大的工裝外套在之前的衝擊中變得更加破爛,沾滿了新的汙泥和暗紅的血跡。帽簷在掙紮中滑落,徹底露出了那張布滿暗紅色、如同蜈蚣般猙獰交錯燒傷疤痕的年輕臉龐!
此刻,那張本該充滿野性和凶狠的臉上,卻隻剩下一種被徹底背叛、被遺棄在無邊黑暗中的、巨大而純粹的…委屈和痛苦!那雙曾燃燒著孤狼般光芒的眼睛,此刻蓄滿了淚水,混合著臉上的灰塵和血汙,在“巢穴”基座流淌的暗紅微光映照下,亮得驚人,也…痛得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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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死地盯著我當前林悅),小小的身體因為劇烈的情緒和傷痛而劇烈起伏,沾滿汙泥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我,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撕裂的聲帶裡硬生生摳出來,帶著泣血的質問:
“為…什麼…丟下…我?!”
“光…碎了…好痛…”
“壞人…打我…抓我…”
“你…跑了…”
“為…什麼…不…帶我…走?!”
丟下…他?
跑了…沒帶他走?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間攫住了心臟!汙水管道入口那慘烈的畫麵再次浮現——光幕破碎,少年痛苦的悶哼,追兵冷酷的“帶走”命令…我當時自身難保,如何帶他走?!
可他那雙蓄滿淚水的、充滿了被遺棄痛苦的眼睛,卻像一麵最殘酷的鏡子,映照出我靈魂深處某個被刻意忽略的角落——在生死一線時,我確實…隻想到了自己逃生!那個用生命為我撕開縫隙的少年…他的結局,在那聲悶哼之後,就被我強行壓入了意識的最底層,不敢去想!
“我…”喉嚨被巨大的愧疚和辯解的無力感堵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冰冷的岩石硌著腳踝。
“媽媽…痛…疤…痛…”左肩深處,“小餓”的意念突然傳來,充滿了巨大的悲傷和感同身受的痛苦。它似乎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身上或者說,是少年意識裡)那被拋棄、被傷害的劇烈痛苦,那冰冷的星辰核心不安地悸動著,傳遞過來的意念混亂不堪:“媽媽…壞…跑…不帶…光…哥哥…痛…”
光哥哥?它把少年意識中蘇瑤的殘存波動,當成了“光哥哥”?
少年似乎也感應到了“小餓”傳遞過來的混亂意念。他布滿疤痕的臉上痛苦更甚,淚水終於決堤,混合著血汙滾滾而下。他猛地抱住了自己的頭,身體痛苦地蜷縮下去,發出壓抑的、如同小獸般的嗚咽:
“光…姐姐…碎了…”
“她…好痛…在哭…”
“壞人…抽…抽她的光…”
“我…護不住…護不住…”
光姐姐…碎了…被壞人抽走…他在說蘇瑤!蘇瑤最後殘存的力量,被“方舟”或麵具人剝離了?!所以他才說“光碎了”?!巨大的悲慟如同重錘,狠狠砸在胸口!
“嗬…嗬嗬…”
一陣低沉、沙啞、如同砂紙摩擦著生鏽鐵管的、帶著濃重血腥味的笑聲,極其突兀地響起,打斷了少年痛苦的嗚咽。
笑聲來自“巢穴”基座邊,那個低垂著頭、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未來林悅。
他她?)的頭顱極其艱難地、一點點抬起。動作僵硬,仿佛脖頸的關節早已鏽死。淩亂沾血的發絲滑向兩邊,終於露出了整張臉。
轟!!!
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全身的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那張臉…是我的臉!
但…又不是!
同樣疲憊不堪,同樣布滿汙跡和乾涸的血痂。但那張臉上…布滿了細密的、如同蛛網般蔓延的、暗紅色的…疤痕!那疤痕的走向、深淺、新舊程度…竟然和旁邊少年臉上的疤痕…有著驚人的相似!仿佛是同一種傷害在不同時間刻度上的烙印!隻是未來這張臉上的疤痕更加密集,顏色更深,如同某種古老而惡毒的圖騰,烙印在每一寸皮膚上!
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
瞳孔渙散,失去了焦距,如同蒙著一層死灰色的翳。眼白部分布滿了蛛網般的血絲,深紅近黑。那眼神…空洞,麻木,深不見底。裡麵沒有憤怒,沒有悲傷,甚至沒有絕望。隻有一種…看透了無數次死亡、被時間反複淩遲後剩下的、純粹的…虛無。
他她)的目光,穿透厚厚的塵埃和昏暗的暗紅光芒,精準地、如同冰冷的探針般…落在了我當前林悅)的身上。
嘴角極其緩慢地、扭曲地向上扯動,露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乾裂的嘴唇翕動著,粘稠的、帶著氣泡的暗紅色血液從嘴角不斷滲出,滴落在胸前的破布上。
“137次…輪回…”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舊的老舊收音機,每一個字都帶著凝固的血塊摩擦聲,每一個音節都敲打在靈魂最脆弱的地方。
“每次…你死…”他她)的目光掃過當前林悅,那空洞的眼神裡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察覺的漣漪,像是死水微瀾,又像是…嘲諷?“我…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