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低聲音,“索性每個屋都盤上?省得再打木床了。現在木材要指標,打張床得費老大勁。”
楚晚月瞪了他一眼:“你們哥幾個的屋子自己拿主意。不過......”
她突然笑起來,“要是都盤炕,得把紅軍和紅忠的房間也準備好,說不準過兩年就得說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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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八月十二,宜上梁。
天還沒亮透,楚晚月就帶著三個兒媳在廚房忙活開了。
灶膛裡的柴火劈啪作響,映得王秀珍的臉紅彤彤的。
兩大鍋金黃的窩窩頭剛出鍋,冒著熱氣被攤在竹簾上晾涼。
陳素雲用新編的柳條背簍裝窩窩頭,底下還細心地墊了層乾淨的芭蕉葉。
“娘,供品都準備齊了嗎?”王秀珍把炸得金黃的鯉魚碼進背簍,魚身上還特意留著幾片鱗沒刮,這是老輩人說的“鯉魚跳龍門”的好兆頭。
楚晚月正往案板上擺花糕,手上的麵粉撲簌簌往下掉:“在我屋裡樟木箱子底下,用油紙包著呢。”她朝東屋努努嘴,“一隻燒雞、五斤五花肉,都是昨兒個特意去公社買的。”
院子裡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陸建黨風風火火闖進來:“娘!您看我把誰請來了!”
顧春花挎著竹籃站在門檻外,籃子裡裝著兩包槽子糕和一瓶橘子罐頭。
她穿著嶄新的的確良襯衫,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笑起來眼角的皺紋像朵菊花:“姐,我來了!”
“哎呀春花!”楚晚月忙在圍裙上擦手,麵粉印子蹭了一身,“快進屋坐!建黨,去給你姨倒糖水!”
她拉著顧春花往堂屋走。
陸建黨一溜煙跑到西屋:“二嫂!紅糖放哪兒了?”
“櫃子最裡頭那個藍瓷罐!”陳素雲在廚房應著,又探出頭叮囑,“彆用那個帶掉瓷的茶缸!”
顧春花接過建黨遞來的搪瓷缸,紅糖在水裡化開成琥珀色。
她抿了一口笑道:“建黨多懂事啊!”
“害,整天毛毛躁躁的。”楚晚月嘴上埋怨,眼裡卻帶著笑,“都是兩個孩子的爹了,整天還跟個孩子一樣鬨騰。”
“娘!我們來啦!”陸梅挎著竹籃邁進門,徐愛華提著個網兜,裡麵裝著兩瓶山楂罐頭。
他身後跟著徐珊珊和徐愛國。
“姥姥!”徐愛國一個箭步衝到楚晚月跟前,獻寶似的舉起手裡的紙包。
“我爹給買的綠豆糕!”
楚晚月挨個摸了孩子們的頭,轉頭對顧春花笑道:“這是我閨女梅子,這三個孩子都是她家的。”又招呼女兒,“小梅,這是你春花姨。”
陸梅利落地把籃子放在八仙桌上,裡麵整整齊齊碼著二十個染紅的喜蛋:“春花姨好!早聽娘提起您。”
她轉身從網兜裡取出罐頭,“娘,這是我家小叔從縣裡帶回來的,說是拿來給你甜甜嘴。”
顧春花望著這一屋子熱鬨,眼神柔軟下來:“真好,這才像過日子的樣兒。”
她摩挲著手腕上兒子新給買的上海牌手表,想起自己冷清的家大兒子在公社上班,兒媳婦帶著倆閨女在娘家住,隻有倆孩子放假才會回來住兩天。
二兒子夫妻剛分到供銷社的筒子樓,這會兒剛查出來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