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院子裡擺了六張大方桌,條凳圍得嚴嚴實實。
每桌三葷三素——紅燒肉油亮亮地堆成小山,燉雞的湯裡漂著金黃油花,還有一盆紅燒肉燉土豆;素菜是醋溜白菜、涼拌蘿卜豆腐絲和炒青椒土豆片,中間一海碗雞蛋紫菜湯飄著蔥花。
饃饃摞得老高,白麵摻了玉米麵,蒸得暄軟噴香。
男人們掄起筷子甩開腮幫子吃,油星子濺到衣襟上也顧不得擦。
小孩子們兜裡塞滿了糖,有水果硬糖、高粱飴,最稀罕的是幾顆大白兔奶糖,藍白糖紙捏在手裡嘩啦響,誰要是分到一顆,能舉著炫耀半條村。
日頭偏西時,顧春花搓著圍裙邊站起來:“姐,天不早了,我得往家趕。”
楚晚月一把按住她:“急啥?建黨。”她朝灶房一努嘴,“去把給你姨備的東西拿來。”
陸建黨早就貓在門後等著,聞言拎出個蓋白毛巾的柳條籃,毛巾底下鼓鼓囊囊的。
顧春花一掀開,眼睛就瞪圓了,一碗凝著醬色肉凍的紅燒肉,油紙包著的像是糖,還有個大大的的花糕,糕頂上的紅點兒豔得像朱砂。
“這、這哪成!”顧春花急得直擺手,“如今誰家不缺油水?姐你留著給孩子們……”
楚晚月硬把籃子塞進她懷裡:“拿著!大外甥在縣裡上班,一年到頭吃不上幾頓家裡的肉。這花糕是今早新蒸的,你帶回去給慢慢丫頭甜甜嘴。”
顧春花眼眶發燙,攥緊籃子係帶的手直抖:“哎……連吃帶拿的,我這老臉往哪擱……”
“傻話!”楚晚月拍她後背,“我可是把你當親妹妹的。”話沒說完,兩個老姐妹都紅了眼圈。
日影西斜,陸梅挽著袖子從灶房出來,手上還沾著洗碗水:“娘,我們也該回了。”
楚晚月正揉著後腰,聞言撐起身子往屋裡走:“愛華珊珊,你們得空就來!又不遠。”
話音未落,王秀珍已經旋風似的衝出來,往陸梅的竹籃裡哐哐裝東西。
“這塊後臀尖是特意留的!糖給愛華他們幾個吃!鹵肝切好了,花糕用籠布包著……”
她邊念叨邊往大姑姐懷裡塞布兜,窩頭還冒著熱氣,把粗布都洇濕了。
陸梅急得跺腳:“你這是要搬空家裡啊!”
王秀珍一叉腰,“姐,你就拿上吧!咱家現在日子好過了。”說著突然壓低嗓子,“對了,籃底壓著半斤紅糖,專給愛國他奶奶的!”
楚晚月扶著門框笑看她們拉扯,忽然“哎喲”一聲扶住腰。
陸梅趕緊攙住她:“娘快躺著去!這一天累的……”
“老骨頭不中用嘍!”老太太擺擺手往屋裡挪,忽又回頭喊,“梅子!十五回來吃餃子,聽見沒?”
陸梅脆生生應了,帶著三個孩子往回走。
這天,天剛蒙蒙亮,知青點的知青們已經起床,準備前往倉庫剝玉米。
他們大多數人都是初次嘗試這項工作,每天最多能完成四公分的進度,而幾位女知青則每天勉力完成兩個工分。
“我的雙手都磨出了水泡。”劉敏淚眼婆娑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我也是,我真的不想再繼續下去了!”陳靜的手上泡破了一層又一層。
“不工作我們吃什麼!”李敏噘著嘴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