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這一家一塊也不好燉,”楚晚月指著案板,“不如讓知青們把屬於他們的拿走,剩下的在誰家燉了。讓村裡的孩子們喝雞湯,雞肉給更小的娃吃,咋樣?”
“行!我覺得可以!”狗蛋爹第一個響應,他身後五六個半大小子立即歡呼起來。
“對!就這樣!”劉婆子拍著大腿,“大孩子喝湯,小孩子吃肉!”
陸福全的眉頭舒展開來,轉頭看向縮在角落的知青們:“馬知青,你來挑你們的吧,撿大的挑!”
馬明中的臉漲得通紅。
他推了推眼鏡,鏡腿上的膠布格外紮眼:“我們......我們不要了!”
說完猛地轉身,棉襖下擺掃倒了靠在牆邊的鐵鍬。
“咣當”一聲響,他頭也不回地衝出門去。
其他知青麵麵相覷,也跟了出去。
薑援朝盯著案板上的雞肝看了幾秒,喉結動了動,最終跺腳離開。
隻有王義生磨蹭著不動。
他盯著最大的一塊雞胸肉,突然一個箭步衝上前,抓起肉就往兜裡塞。
“刺啦”一聲,單薄的衣兜被油浸透了,雞肉從破洞裡掉出來,在泥地上滾了一圈。
他慌忙撿起來,在眾人哄笑聲中落荒而逃。
“造孽啊......”李婆子搖頭,從兜裡摸出塊粗麻布,小心地把剩下的雞肉包起來,“走,去我家灶上燉了。狗蛋,去喊你奶奶拿點乾蘑菇來。”
“艸!”陸福全一腳踢飛了地上的雞毛,灰白的眉毛擰成疙瘩,“自打這幫知青來了,村裡就沒肅靜過!”
“都散了吧!”陸福全揮著旱煙杆趕人。
“好哦!”小孩子們蹦得老高,震得房梁上的陳年蛛網簌簌飄落。
大人們三三兩兩往外走,劉婆子走時還順手從柴垛抽了根劈柴。
“娘!”陸建黨突然從人群裡鑽出來,棉帽耳朵一翹一翹的,“大哥他們在家鼓搗縫紉機呢,連熱鬨都不來湊。”
他說完才注意到李婆子還在旁邊,趕緊捂住嘴。
“縫紉機?!”李婆子的聲調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已經走到院門口的人們齊刷刷轉頭。
劉婆子踮著小腳折返回來,皴裂的手抓住楚晚月袖子:“老楚,你家真買著縫紉機了?”聲音壓得極低,眼睛卻亮得嚇人。
“建設從部隊寄來了票,”楚晚月攏了攏鬢角,藏不住笑意,“還彙了錢。正巧供銷社有縫紉機......”
李婆子的拐棍把雪地戳出個窟窿:“我老婆子光聽收音機裡說過,還沒見過真家夥呢!”
“走,去看看!”楚晚月扶住李婆子胳膊。
其他人站在原地麵麵相覷,王嬸子絞著圍巾角想跟又不敢,上個月借楚家半碗豬油還沒還呢。
三人剛進院就聽見“哢嗒哢嗒”的怪響。
堂屋裡,陸建國滿頭大汗地蹲在縫紉機旁,手指上還沾著機油。
陳素雲坐在機子前,正拿著塊舊床單布折騰,王秀珍彎腰盯著說明書,枯黃的頭發掃在紙頁上。
“咦?怎麼縫不上?”陳素雲急得鼻尖冒汗。
“是不是腳蹬錯了?”王秀珍用凍蘿卜似的手指比劃著,“得往前蹬不是往後......”
陸建國突然看見來人,慌忙起身撞翻了機油瓶。
黑乎乎的液體在夯土地麵上暈開,他手忙腳亂地用稻草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