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咬住下唇,粗糙的手掌胡亂抹著臉,卻怎麼也擦不乾不斷湧出的淚水。
他想靠近些,又怕碰疼弟弟;想大聲呼喊,又怕驚擾了這脆弱的寧靜。
最後隻能站在原地,肩膀微微顫抖著,發出壓抑的抽泣聲。
楚晚月站在病床尾,目光掃過陸建設的臉龐。
她看到陸建設眼下青黑的陰影,看到他乾裂的嘴唇,看到他比過年那兩天瘦削了不少的臉頰。
那雙總是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緊閉著,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指節都泛了白。
“唉——”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從她唇間溢出。
她最後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兒子,轉身輕手輕腳地走出了病房。
走廊上,李成才還站在原地,年輕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楚晚月緩步走向他,腳步沉重卻堅定。
“同誌,”她的聲音平靜得出奇,“能告訴我,我兒子是怎麼受的傷嗎?”
李成才立刻挺直了腰板:“大娘,我叫李成才,您叫我小李就行。”他頓了頓,像是組織語言,“營長是在乜裡村救人的時候受傷的。”
楚晚月的眉頭微微蹙起:“建設不是剛從京市回來嗎?怎麼又......”
“是的,營長剛回來就遇到了台風。”李成才解釋道,眼中閃爍著敬佩的光芒,“上級組織救援隊,營長主動請纓,帶著我們全營去了受災最嚴重的乜裡村。”
他的聲音漸漸激動起來,“我們救出了全部村民,撤退時有個姑娘落在最後。突然,一棵被風刮倒的大樹直直朝她砸下來......”
說到這裡,李成才偷眼看了看楚晚月。
大娘的臉上看不出喜怒,隻是那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讓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繼續說道:“營長毫不猶豫地撲了過去,把姑娘推開了,自己卻被樹乾砸中了後背......”年輕戰士的眼圈紅了,聲音也有些哽咽,“他強撐著指揮我們安全撤出那個姑娘,才......才暈過去。”
走廊上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楚晚月靜靜地站著,臉上的表情像是戴著一張完美的麵具。
隻有那雙緊握成拳、指節發白的手,暴露了她內心的波瀾。
“小李啊,”良久,她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像一陣風,“謝謝你一直守著建設。你去忙你的吧,這裡有我們呢。”
李成才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他本想說想繼續守著營長,但轉念一想,確實應該去向上級彙報家屬已經到了的情況。
“我......”他猶豫了一下,“好,那麻煩大娘了。我很快回來。”
說完,他鄭重地向楚晚月敬了個禮,轉身快步走向樓梯間,軍靴在地麵上敲出一串急促的聲響。
楚晚月目送著年輕戰士離去的背影,直到那抹軍綠色消失在走廊儘頭,才轉身走向醫生辦公室。
楚晚月的手指在辦公室門板上懸停了片刻,指節輕輕叩響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