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伺候了沈妙音太久太久,這幾日,她總見沈妙音在鏡子前發呆,時常問她楚年的狀況,甚至還破天荒問起了這百餘年,楚年的生活是怎樣的……
甚至,還計劃著,日後要多多彌補楚年。
小玉如何不知,自家主人,這是動了一絲春心了。
許是楚年是沈妙音第一個男人,許是楚年體質特殊,魅力太大,許是百餘年的陪伴,早已讓沈妙音將楚年看做自己的私人專屬……
沈妙音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將那個每日為她清掃庭院,永遠低著頭,沉默寡言的老雜役,看做了自己的私人專屬。
一件東西,可以隨意打罵,可以棄之如敝履,但絕不容許被他人染指,更不容許……主動背叛。
總之,這一切的一切,沈妙音自己都未曾意識到。
又或者說,是她那與生俱來的驕傲,讓她根本不願意去承認。
但小玉,這個最親近的旁觀者,早已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自家主人,對那個她口口聲聲喚作“狗東西”的老雜役,動了心。
至於這份心動之中,究竟有幾分是源於霸道的占有欲,幾分是源於身體的契合,又有幾分是真正的真心……
這,倒是有待商榷了。
眼看自家主人在殿內獨自承受著這股無處發泄的狂亂情緒,小玉縱然有心,也實在無力。
她又能說什麼呢?
勸主人看開點?
那隻會火上澆油。
勸主人再去把楚年搶回來?
以主人的驕傲,今日當眾被拒,已是極限,絕無可能再回頭。
小玉再次幽幽一歎,心底默默嘀咕起來。
“換我……我不會回來啊。”
“人家楚年在這裡吃了那麼多苦,受了百餘年的罪,還被當成人丹煉化,險些就慘死了呢……”
“萬一回來,指不定又要遭受何等非人的待遇……”
這些年,小玉與楚年,幾乎是一同侍奉在沈妙音的身邊。
沈妙音那殺伐果斷,視人命如草芥的模樣,她一清二楚。
隻不過,她是從小便跟著沈妙音,如此才能得沈妙音一絲憐憫罷了。
楚年?
地位甚至不如門口的看門魔犬,起碼沈妙音不會對那條忠心耿耿看門的魔犬動手。
百餘年來,楚年每隔一段時間,便要來供奉一次陽氣,聖女多疑,掌控欲極強,根本不準楚年修行。
沒有修為加持,楚年身軀恢複緩慢,陽氣的產生根本滿足不了沈妙音,往往被沈妙音極限壓榨,每次修行,都痛苦萬分,並且損傷根基。
楚年五十年前,就老成了如今這副模樣了,都是因陽氣被反複掠奪導致的。
楚年的苦,小玉看得真切,那種一眼望不到頭,臨死前,還有被壓榨最後一絲價值,被煉人丹……
這要是真回來,楚年才是賤到骨子裡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小玉幽幽歎息,在她心底,也難免隱隱偏向楚年。
楚年,過的太慘了,這種日子,還不如一刀了結。
活生生受了百年罪,如今終於脫身,又怎麼可能會願意回來?
……
與此同時。
執法門大殿之外。
沈妙音離去時卷起的魔氣餘波,仍在空氣中緩緩消散,留下一片死寂。
沈流兒身上的禁製已然解開,她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俏麗的臉龐上血色尚未完全恢複。
她沒有立刻離開,反而亦步亦趨,主動湊到了薑清婉的身畔。
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卻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遠處,那些原本還在伸長脖子看熱鬨的執法門弟子,此刻一個個都成了精明無比的鵪鶉。
他們極有眼力見地躬身行禮,隨後便作鳥獸散,身影飛快地藏匿於各處殿宇之後,再不敢投來半點目光。
多看,多錯!
觸怒了殺伐果斷的薑門主,他們這點修為,還不夠塞牙縫的。
薑清婉目送著沈妙音那道憤怒的流光消失在天際,她那張常年覆蓋著冰霜與威嚴的臉龐上,終於抑製不住地,浮現出一抹勝利者的得意與歡喜。
她自己都未曾料到。
楚年這個老雜役,這個被沈妙音視作私有物的老狗,竟然沒有選擇跟他的舊主回去。
他留下了。
這個選擇,讓薑清婉心頭對楚年的那份好感,不自覺又添了一分。
然而,當眼角的餘光瞥見身旁貼過來的沈流兒時,薑清婉臉上所有溫和的情緒瞬間收斂。
那抹得意與歡喜被一層更勝往昔的寒冰所取代。
她轉過頭,目光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薑清婉冷冰冰道:“沈流兒,本門主將你當做親姐妹,你拿我當什麼了?竟然這般整我,利用我去惡心沈妙音?”
薑清婉對沈流兒的背景頗有了解,知道她一直暗中怨恨、嫉妒沈妙音。
二人來自同一家族,雖說背景神秘,但在那族中,沈流兒,隻是個不起眼的旁支。
而沈妙音,卻是眾星捧月的主脈,未來有機會競爭家族聖女的存在。
沈流兒幼年之時,便被動承受了不少的打壓與欺辱,這些,她都全然算在了沈妙音的頭上。
薑清婉也是背景淺薄,一路拚殺上來,與沈流兒結識後,彼此扶持,才一點點成長至今。
她們二人,卻是有著不錯的難得的情誼。
故而今日之事,薑清婉心頭,是當真不爽快!
話音落下,薑清婉臉上的冰冷化作了失望,她眼神黯淡下去,似乎連多看沈流兒一眼都覺得厭煩,轉身便欲離去。
“薑姐姐!”
沈流兒見狀,頓時慌了神,連忙幾步上前,死死挽住薑清婉的胳膊。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顫抖的急切。
“我承認,我是有那麼一點小心思,可我絕不會害你……”
“那枚丹藥,它……它需要一個特殊的藥引才能煉製,楚年,他就是最好的選擇,也是唯一的選擇!”
“這件事我已經暗中打探了很久很久,絕不會有錯!”
“姐姐,我……我給你賠罪,我給你賠罪還不好……”
眼看薑清婉依舊不為所動,沈流兒臉上徹底顯露出慌亂之色。
在這弱肉強食,人人自危的葬仙宗,薑清婉也是她唯一能抱團取暖的同伴。
這段關係,她不想,也不能就此斷裂。
薑清婉停下腳步,冷冰冰地垂眸看著她,一言不發。
那眼神的意思不言而喻——你的賠罪,夠分量嗎?
沈流兒眼眸飛快一轉,心一橫,臉上立刻綻開一抹近乎諂媚的淺笑。
“姐姐,隻要我這次能順利突破金丹,我就有七成把握,為你煉製養魂丹!”
“這可是六品丹藥!能大幅度提升金丹圓滿衝擊元嬰時的成功率!”
丹藥,一到九品,一品最次,九品為尊。
六品丹藥!
這四個字一出,便是元嬰老怪都會為之心動。
薑清婉的麵部線條瞬間一滯,心頭那份被背叛的失落與火氣,在這巨大的利益麵前,倒是有一絲的鬆動。
身處魔門,情誼是虛無縹緲的點綴,唯有實實在在的利益,才是立身之本。
即便被坑了……
為了這枚能助她問鼎元嬰大道的六品丹藥,薑清婉能忍!
更何況,她心底也願意相信,沈流兒不是有意如此。
或許,存了惡心沈妙音的心思,但應該是將自己擺在了第一位,隻是楚年,恰好是那個人選,惡心沈妙音,隻是順帶的。
但,即便如此,薑清婉心中,也有極大的不悅,她對自己的第一次,不說視若珍寶,但也不可能想要與一個老雜役交合。
眼下,木已成舟。
可即便沈流兒說再多,再如何彌補,她心底那根刺,都很難就此消去。
她清楚,沈流兒甚至幫了自己很大的忙,自己也得到了巨大的利益……
但,這種滋味,不好受。
這種有冤無處喊的滋味,更令她無比的難受。
沈流兒在一旁,老老實實觀察著薑清婉的神情,見她當真生氣了,一時間,頗有些慌張,卻又不知如何是好,隻得身子貼得更緊,柔軟的嬌軀在薑清婉的手臂上輕輕磨蹭,仰著臉,滿是討好與期盼:“薑姐姐,我知道你心中有氣,但不要把我推開……”
感受著沈流兒的態度,薑清婉眉眼微沉,一股暴虐與壓抑湧上了心頭。她那有力的手臂猛地一轉,反客為主,一把將沈流兒纖細的腰肢擄進懷裡。
她的嘴唇湊到沈流兒的耳邊,溫熱的氣息混雜著冰冷的話語。
“想讓我原諒你,沒那麼容易……”
話音未落。
薑清婉玉手一揮,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卷起,直接擁著沈流兒的嬌軀,轉身回了大殿之內。
大殿空曠寂靜,兩側豎著諸多刑具,彰顯著執法門的威嚴。
薑清婉卻是沒有絲毫停留,擄著沈流兒,徑直走向那密門中的玉池。
“你這小妮子,害得本門主和一個老頭行苟合之事。”
“我這般處置你,應該也不算過分吧……”
薑清婉的聲音裡帶著冰冷與淡漠,但那情緒之下,卻分明藏著一抹深深的快意與渴望。
隨後,在楚年震驚目光下,薑清婉素手一招,一條閃爍著幽暗符文的鐐銬憑空出現,碰撞出一連串清脆聲響。
嘩啦!
不顧沈流兒羞憤的目光,薑清婉直接將其推入溫熱的池水中。
三下五除二,便將沈流兒雙手雙腳,都用鐐銬鎖住,固定在玉池邊緣的環扣上。
池水瞬間打濕了華美衣裙,緊緊貼在沈流兒玲瓏有致的曲線上。
這一切,都在楚年那雙震撼的眼睛注視下發生。
而後,薑清婉走向一旁的架子,將那些“玩具”,一件件拎了出來。
那些造型奇特的玉器、泛著冷光的金屬造物,在楚年圓瞪的雙眼中,被薑清婉一一用在了沈流兒的身上!
原來……是這麼用的……
楚年隻覺得一股熱氣從丹田直衝天靈蓋,渾身血液都在奔流叫囂。
他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漲得通紅,一雙老眼昏花,幾乎要噴出火來。
“楚年!”
一聲嬌媚入骨,卻又帶著羞憤的低喝在玉池中回蕩。
“你再看!本……本聖女把你眼珠子挖下來……嗯……”
沈流兒的聲音在尾音處化作一聲無法抑製的輕吟。
她奮力抬起被鎖住的手,大手一揮,一道紊亂的魔氣瞬間湧出,在楚年麵前形成了一道漆黑的屏障,隔絕了他的視線與聽覺。
目之所及,隻剩下一片翻湧的黑暗。
耳邊,也隻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
隻見那魔氣屏障之後的池水,一陣劇烈的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