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池內的魔氣翻湧了一夜。
楚年浸泡在池水中,動也不敢動,耳根到脖頸早已通紅。
隔著魔氣屏障,壓抑的碎響與水波攪動的聲音不斷傳來,在他腦中勾勒出畫麵,讓他氣血上湧。
這既是煎熬,也是一種刺激。
他隻能閉上眼,運轉魔功,平複體內幾乎要衝頂的躁動。
時間在折磨中被拉長。
終於,當天光從殿頂透入,化作光柱驅散昏暗。
橫亙在楚年麵前的魔氣開始變淡、消散。
起初,霧氣稀薄,能看到對麵的人影輪廓。
而後,魔氣散去。
玉池之內,春色狼藉。
沈流兒蜷縮在池邊,濕透的衣物遮著大半身子,隻露出肩膀和一小片後背。
她皮膚上殘留著潮紅。
楚年隔著數丈,看到她臉上交織的疲憊與羞憤。
她眼中的狡黠不見了,隻剩下一層單薄的水汽,我見猶憐。
這副模樣更是讓楚年心神一震,小腹立即升起一股邪火。
似乎是察覺到了楚年的目光,沈流兒身體一顫,猛地回頭,嬌喝一聲:
“看什麼看!”
她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嗔意。
“再看,信不信我把你丟進我的藥鼎裡煉成人丹?”
她白了楚年一眼,臉頰更紅了,話語聽著倒不像是威脅。
楚年聞言,立刻收回了目光,眼觀鼻,鼻觀心。
而另一邊,池水嘩啦作響。
薑清婉從水中站起。
她寸縷未著。
池水順著她的身體緩緩滑落,勾勒出精妙絕倫的曲線。
一切都展現在楚年的麵前。
她神情慵懶,修長玉腿一勾,便將池邊的衣衫勾了過來。
而後,她就當著楚年的麵,一步步款款走出玉池,任由清晨的陽光灑在自己身上,一件件將衣衫套在白皙嬌軀上。
轟!
楚年隻覺得腦海中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昨夜隔著魔氣屏障想象的畫麵,與眼前這活色生香的一幕瞬間重合。
一股灼熱的氣流直衝腦門。
他甚至來不及反應,兩道溫熱的液體便從鼻腔中奔湧而出。
鼻血!
他竟看得流了鼻血!
楚年心中一驚,連忙收斂心神,緊守靈台清明,瘋狂運轉體內的魔功,強行壓製那幾乎要暴走的原始衝動。
這個薑清婉!
她未免也太豪邁了!
不過,強壓下體內的躁動後,楚年心中,卻是不受控製地泛起一股濃濃的期待。
薑清婉的這個舉動,看似隨意,實則是一種信號。
她對自己,似乎並沒有那麼排斥。
難不成,未來自己還有機會和薑清婉一同合修一番?
一念及此,楚年的心臟,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起來。
那不是因為情欲,而是因為對力量的渴望!
金丹期修士!
那可是金丹期的強者!
若是能與這樣一尊存在長期合修,借助她體內精純的陰元與龐大的能量,自己的修為,必然會迎來一次井噴式的爆發!
要不了多久,或許就能真正媲美各峰那些高高在上的聖子、聖女!
到那時,他才算是在這吃人的魔宗,有了真正的立足之本!
正當楚年心潮澎湃,暢想著未來的通天大道時,一道聲音悠悠傳來。
“你這個老雜役,火氣還蠻旺的嘛。”
薑清婉已經穿戴整齊,正斜睨了他一眼。
“出來吧。”
“本門主還有些事,要與你交代。”
楚年抬頭看去,又是一愣。
此刻的薑清婉,已然再度穿好了那威嚴的執法服,整個人恢複了那股金丹大能的氣魄,頗有威壓感。
“好大的反差……”
楚年怔怔地看著,一時間有些晃神。
前一刻,還在做著情事,深深淪陷,如今便徹底恢複了威嚴模樣。
一時間,令楚年都有些分不清,究竟哪一麵,才是真正的薑清婉了。
就在楚年心裡嘀咕時,薑清婉心中也不平靜。
她對自己此刻的反應亦是感到不解。
她不像沈妙音那般將天下男子視若無物,但眼光也極高。
尋常男子,在她眼中與螻蟻無異。
若有人敢用那種目光看她,她會直接出手,碾碎對方,毫不猶豫將其絞殺。
殺之而後快,是她的準則。
但……
麵對楚年這個雜役,她竟感到頗為放鬆。
她甚至可以容忍他火熱中帶著一絲侵略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遊走,心中並無不悅。
這種變化,她說不清楚。
但薑清婉不抗拒這種感覺。
身為魔門修士,隨心所欲本就是修行的一部分。
她自然不會想到,受楚年那陰陽魔功的影響,尋常女子,見了楚年,都可能平白誕生好感。至於和他發生關係的女子,受著魔功影響,便更加大了。
眼下,薑清婉對楚年的態度,一方麵是受了魔功的些許影響,當然,更主要的,還是因為,楚年是她第一個男人。
即便是魔門女子,也不可能坦然將自己第一個男人,看做陌生人的,總會心有觸動。
沈妙音如此,薑清婉,也是如此。
玉池的水汽尚未散儘,空氣中彌漫著香氣,鑽入鼻腔,勾動著剛平息的躁動。
楚年穿好衣物,從屏風後走出,目光落在薑清婉身上。
她換了副神情。
方才的慵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威嚴與肅殺。
她坐在那,散發著壓迫感。
“好了,與你說些正事。”
薑清婉的聲音沒了溫度,每個字都砸在人心上。
楚年心頭一凜,在她麵前的軟榻坐下,挺直身板,準備聆聽。
經過這一番波折,他心頭,已然徹底冷靜下來了,既然沈妙音已經離去,自己何必還主動去找不痛快?
乾脆就徹底留在這執法門,好好辦事兒,總比回去當狗強!
說不定,自己便借此機會,一飛衝天了呢?
他神情嚴肅,靜靜看著薑清婉,等待她的示下。
“本門主,要在執法門內,成立四相堂!”
薑清婉的指尖在玉桌上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響,一下下,叩擊著楚年的心臟。
“四相堂,分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四堂。”
她的聲音充斥威嚴。
“執法門從前鬆散,摻雜了太多其他峰的人手。如今我修為大進,阻力大減,自然便要改革,將執法門徹底掌控在手中。”
薑清婉簡短說著,目帶深意,盯著楚年。
這些年,她修為有所瓶頸,以至於這執法門內,摻雜了太多其他峰的勢力,她對執法門的掌控都有所降低了。
眼下,終於有了時間與實力,她自然要以淩厲手段,整合這執法門上上下下,將這一份權力,儘數掌握在手中。
她,倒是不介意給楚年一個機會。
或許楚年實力尚且不足以勝任她接下來的安排,但畢竟,楚年當眾表態,狠狠幫她打了沈妙音那瘋女人的臉,她對此頗為滿意。
她平靜打量著楚年。
楚年此刻,正低頭聽著,若有所思,心頭立即蒙上了一層濃重的壓力。
他感覺到了話語中的權力,以及一場風暴。
薑清婉想集權,將執法門變成她的武器。
這不難理解。
但和自己一個雜役說這些,是何意?
念頭剛起,薑清婉的話讓楚年心臟一縮。
“四相堂堂主之上,另設一總堂主。”
她停頓一下,鳳眸直視楚年的雙眼,淡笑道:
“我要你來當這個總堂主。”
轟!
楚年大腦一片空白。
他僵住了,懷疑自己聽錯。
“我?”
他反問,聲音乾澀,覺得這事太過荒唐。
總堂主?
自己?一個掃了一百多年地的老雜役?
去當執法門的總堂主?
這個地位,在執法門內,僅在薑清婉這個金丹後期的門主之下。
楚年感覺自己像在夢裡,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實。
他在這葬仙宗底層掙紮百年,見過的最大的人物,不過是路過的築基期管事。
他對宗門高層的權力架構,那些門道,幾乎一無所知。
視野,早已被百年的雜役生涯禁錮。
然而,百年的求生本能,讓他壓下心中的波瀾,他沒有絲毫遲疑,當即表態,頭搖成了撥浪鼓。
“門主,老夫沒這個能力,老夫隻想安安穩穩當一個執法門的普通弟子。”
他聲音說的飛快,毫無猶疑。
總堂主,統領整個執法門?
聽起來不錯,但執法門錯綜複雜,暗中的阻力,能輕易便將自己壓垮。
自己連築基境界都沒有!難不成去送死?
剛剛從沈妙音那魔女手中逃脫,又給自己挖了另一個火坑?
他又不傻,怎麼可能跳進去。
“門主手下眾多,還是另擇人選吧……”楚年拱手一禮,神情恭敬,卻是大有脖子一橫,任君處置之意。
你薑清婉不滿意就不滿意吧,這位置,老夫就是不擔當不起!
見楚年這幅模樣,薑清婉眉頭微皺,心頭當即湧起一抹不悅來,這可是天大的機緣,若是其他弟子得到自己這般任命,恐怕倒頭便會拜謝了。
楚年竟然還這般激烈地拒絕?
聽著楚年的話。
薑清婉卻是心思急轉。
她,突然提出這般要求,並非心血來潮,其實很早之前,她便在思索了。
隻是,這個最終的人選,她卻遲遲找不到。
她放眼望去,執法門內,隻有她一尊金丹大能,至於築基期修士,有三位,都是她的親信,但這三位,各有各的缺點,做些基礎的工作還可,也能成為她的心腹,令她信賴。
但隻是信賴,是遠遠不夠的。
她需要的,是真正有實力,有潛力,有能力的天才,隻有這樣的人,才能成為她的左膀右臂。
執法內,自然是有這樣的天才存在,那些天才,幾乎都是煉氣期的天之驕子,但他們……大多都是各峰聖子、聖女,乃至長老安插到執法門的。
也怪執法門,並沒有那個在新弟子入宗時,率先挑選天才的資格,也就導致,執法門根本沒有自身培養起來的天才!
說來匪夷所思,但偌大執法門,薑清婉竟無人可用!
執法門說來氣派,傳出去,令門內諸多弟子聞風喪膽。
但薑清婉自己清楚,執法門在自己手中,已經在逐漸衰落了,那般威名,是自己的師父帶來的餘韻罷了。
再這麼下去,師父定會認為自己無能,將自己執法門門主的位置取消。
她,急需改變!
而在她最為需要人手之際……
楚年,就這麼闖入了她眼簾。
從沈流兒那裡,她完全了解到,楚年的體質,並非萬中無一的純陽靈體,而是更進一步,千萬中無一的,偽純陽聖體,這般體質,比之純陽靈體,稀有太多太多,潛力也是大上太多太多。
而楚年,據她了解,數日前,還隻是煉氣一層的廢人,現在,卻已經是煉氣七層了。
這一切恐怖的提升,毫無疑問,定是來自於偽聖體!
按照楚年的成長速度,要不了多久,恐怕就能築基,他就是個潛力極為強大的老東西!
而且,楚年出身雜役,如今又和沈妙音鬨掰,薑清婉根本不必擔心他的出身。
楚年潛力驚人!
至於能力?
薑清婉摸不清,但也正因這份極大的潛力和清白的出身,薑清婉給出了這個機會。
在她看來,楚年是最合適的棋子。
她扭過頭,認真審視著楚年,語調沉了些許,更為嚴肅,淡淡道:“楚年,本門主再給你個機會,你需考慮清楚,多想想你如今的處境,多考慮考慮未來。若是仍舊不想接任這個位置,本門主便不再為難你。”
“隻是……你已經當了百餘年的雜役,好不容易脫身,繼續當普通執法門弟子,你甘心嗎?”
楚年微微動容,正要說些什麼,卻見薑清婉擺了擺手。
“本門主看你,已然壽命無多了吧?”
薑清婉看著他,手腕一番,便取出三枚三品“生元丹”,隨手丟給楚年,示意他吞下。
楚年沒有遲疑,心頭微動,便接過來,一口吞下,畢竟,薑清婉剛剛當著那麼多人麵,許諾自己那些好處,沒道理坑害自己。
丹藥入口即化,化作暖流,飛快融入自己體內,霎時間,體內細胞、骨骼、氣血,都在爆發出震蕩,好似頗為歡快,它們瘋狂吸收著藥力。
楚年能感知到,三枚丹藥藥力,在體內飛快融化,令自己的稀薄的壽元,都有所提升,自己的精氣神,也隨之提升了些許。
他新生歡喜,連連向著薑清婉恭敬見禮:“多謝門主賞賜……”
同時,他若有所思,心中漸漸明白薑清婉的意思,一股難明的情緒,漸漸在心頭升起。
“楚年,你天賦異稟,潛力驚人,總不會想要一輩子停留在煉氣期吧?”薑清婉聲音淡淡。“沒有資源,你拿什麼修行?”
“你且看看執法門的尋常弟子,有幾個能出頭的?”
說到此處,薑清婉話鋒陡然一轉,一股冰冷之意,透露而出:“還有,本門主護著你,是為了打臉沈妙音,你眼下,隻能帶給本門主這點價值……”
“但這點價值,不值得本門主一直護著你,你可明白?”
“不提升地位,不搶奪資源,你難道,要就這麼等死嗎?”
“修行者,與天爭,與地鬥,與人搏命,為的是什麼?”
薑清婉目光如炬,俯瞰楚年,那犀利言語,卻是如利劍,刺入楚年心頭。
這一般言語,卻是如一記重錘,徹底將楚年砸醒。
他無比清楚,薑清婉並不是在恐嚇自己。反而都是事實,甚至沒有絲毫的誇大。
是自己,以前當了百餘年雜役,眼界太低,受限於此,根本看不到往後的境況。
是了。
這是魔門!
沒有地位,沒有價值,誰會一直護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