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墨綠色的衣袍,定在角落裡,沉默,冰冷。
墨曇。
他站在這裡,已經很久了。
他的呼吸很輕,輕到幾乎不存在,唯有胸膛中那顆跳動的心臟,每一次搏動都沉重、陰冷,如雷霆震怒。
“二十三天……”
他輕聲呢喃,帶著濃濃怨毒。
這個數字,他一天天地數著。
那個老東西,就在被他視為禁臠的女人的宮殿裡,待了足足二十三天!
目睹楚年從宮門中走出時,一股殺意瞬間衝上了墨曇的天靈蓋。
他恨不得直接衝出去,將楚年就此斬殺!
楚年,區區煉氣螻蟻,他隨手一擊,便可將其徹底殺死!
這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瘋狂流轉,但他,卻詭異的沒有出手。
墨曇,強行壓抑著心頭的殺意,心中的殘忍,卻是絲毫不減。
他不需要親自出手。
為這麼一個螻蟻臟了自己的手,不值。
這些天,他並非隻是在空等。
他已經動用自己的力量,更進一步深入調查。
包括楚年那洞府中,藏著的另一個女人。
一個清冷孤傲,修為不俗的女修。
雖然未能探查出那女人的確切來曆,但最重要的情報已經到手——楚年與那女人,曾有過一場慘烈的生死搏殺。
最終,是楚年贏了。
一個戰敗者,一個被強行擄掠的女人,她對楚年的恨意,該有多麼深重?
這恨意,就是最好的刀。
張千師弟已經布下了萬全之策,隻等一個合適的時機,便能引動這把刀,精準地刺入楚年的心臟。
借刀殺人。
這才符合他聖子的身份。
墨曇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心中的暴虐與殺機緩緩平複,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運籌帷幄的掌控感。
“楚年,你,即將要墜入地獄了,從雲端墜落,失去一切的滋味,乃是比死亡更嚴酷的懲罰……”
他轉身離去,甚至沒有再多看楚年一眼。
螻蟻的死活,不配讓他投入太多心神。
他最後扭頭,望向遠處靜謐的聖女宮。
在那宮殿深處,一股雄渾氣息正在悄然醞釀、升騰。
是沈流兒開始閉關了。
墨曇的眼神瞬間變得幽暗,充滿了不容置喙的占有欲。
“沈流兒……”
他低聲呢喃,聲音裡帶著濃濃霸道。
“你,隻能是本聖子的。”
區區一個築基,還能翻出他這金丹大能的手掌心?
他有的是耐心。
等他處理完手頭更重要的事,再來慢慢“品嘗”屬於他的果實。
墨曇的身影一閃,徹底消失在夜色之中。
……
楚年一路疾行,將身法催動到了極致。
執法門那巍峨的牌坊遙遙在望,肅殺之氣撲麵而來。
他腳步驟然加快,愈發期待,等著劉易給他一個驚喜。
他相信劉易的能力,自己回到執法門,應該便能開始享受築基女修的喘息與奉獻了……
就在他一隻腳即將踏入執法門界限的瞬間。
“楚年,先等等!”
一道清脆又急切的呼喊,忽的從他身後猛然傳來。
這聲音……
楚年動作一頓,眉頭微不可查地一挑。
有些耳熟。
他轉過身,隻見一道窈窕的身影正朝著自己飛奔而來。
來人蓮步急促,氣息微喘,一張精致的俏臉因為奔跑而泛著健康的紅暈。
是小玉。
沈妙音的貼身侍女。
當初在執法門前,她還努力想要帶自己離開,隻是,沒能成功罷了。
她來做什麼?
小玉一口氣跑到楚年麵前,明亮眸子死死盯著楚年,眼神裡滿是難以掩飾的焦灼。
“楚年!”她的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你快回陰陽峰看看吧!”
“聖女她……”
小玉的嘴唇哆嗦著,似乎接下來的話語太過沉重,讓她難以啟齒。
“聖女的魔功,似乎……似乎出了些許差錯……”
小玉神情帶著濃濃急切,好似沈妙音當真出了不小的岔子。
聞言,楚年麵色一怔。
但下一刻,他幾乎沒有任何思索,語調冰冷,神情淡漠:
“她魔功出了差錯,與老夫何乾?”
話音落地的瞬間,楚年已然轉身,背影決絕,沒有絲毫的猶豫。
他當即邁開大步,就要踏入執法門門庭。
“站住!”
小玉俏臉上,那份急切瞬間化作了驚慌。
她根本沒料到楚年竟會如此乾脆!
一道殘影閃過,裹挾著淡淡的幽香,小玉的身形如鬼魅般橫移,再次擋在了楚年身前。
她一雙美眸死死鎖住楚年,眼底深處泛著絲絲壓迫感。
一股無形的威壓,如同冰冷的蛛網,悄然彌漫開來,沉甸甸地落在楚年身上。
那是築基期修士獨有的氣機鎖定。
小玉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微微起伏,言語間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無奈與顫抖。
“楚年,我也是沒辦法,才來請你的。”
“你今天,必須得跟我回去……”
話說到最後,小玉的俏臉徹底沉了下來,那份屬於侍女的溫順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容置喙的寒意。
“若是不願,我……也隻能動強了。”
楚年沉默地看著她,身軀在對方的威壓下微微繃緊,心頭卻湧起滔天巨浪。
詫異。
無比的詫異。
沈妙音那個魔女,究竟是出了什麼狀況,竟能讓小玉這般急切?
這份好奇心,輕輕撓動著他的心弦。
但也僅此而已。
任由小玉說破天,楚年也絕無可能跟她重回陰陽峰。
開什麼玩笑?
陰陽峰,那是人待的地方?
沈妙音,是人能靠近的?
隻要還有一個選擇,哪怕是死路,楚年也絕不會在自己的修為徹底碾壓沈妙音之前,主動靠近她半步。
被當成爐鼎榨取了百餘年的痛苦與屈辱,早已烙印在魂魄最深處,每一次不經意的想起,都足以讓他心神劇顫,靈魂驚悸。
麵對小玉愈發強盛的威壓,楚年緊繃的麵龐忽然一鬆,竟是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
“小玉……”
他長長歎息一聲,整個人的精氣神仿佛在這一刻被抽空,再次變回了那個風中殘燭般的老者。
“你當初,也是親眼看到的。”
“老夫在那陰陽峰上,過的是什麼豬狗不如的日子。”
他的聲音沙啞,充滿了無儘的落寞與淒涼:
“你現在,讓老夫怎麼回去?”
“沈妙音的命是命,難道老夫的命,就不是命?我這把老骨頭,本就沒幾天活頭了啊……”
他微微佝僂著身子,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行將就木的遲暮之感。
這番姿態,淒慘到了極點。
見狀。
小玉那雙緊緊盯著他的漂亮眉眼中,果然閃過了一抹同情。
但,也僅僅是一瞬。
下一刻,她便強行收斂了所有多餘的情緒,眼神重新變得堅定,沉聲道:“楚年,你誤會主人了。”
“在你投靠薑清婉之後,主人……主人她甚至還問過我,是不是過往待你太過苛刻了。”
“她有想過,讓我來尋你,請你回陰陽峰,好生培養、提拔你呢。”
楚年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他扯了扯嘴角,聲音平淡:“所以呢?”
“老夫怎麼從未收到過這種好消息?”
“這……”
小玉頓時語塞,眼神下意識地躲閃開來,支支吾吾地辯解道:“主人……主人隻是一時氣惱你背叛了她,這才猶豫不定……但她絕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對你了!”
這番話,連她自己說出來都覺得底氣不足。
楚年眉眼間的最後一絲波瀾也消失了,隻剩下冷淡。
“好了。”
“不必多說了。”
楚年淡淡地擺了擺手:“老夫就是死,也絕不會回去。”
說罷,他不再理會小玉,側過身,便要繞開她,徑直走向執法門那敞開的大門。
這一次,小玉的耐心終於耗儘。
她的俏臉驟然一冷,眼神深處,掠過一抹濃烈的痛惜與決絕。
“既然如此……”
“楚年,得罪了!”
“我本不想對你出手,但你,實在太不聽話……”
話音落下的刹那!
轟!
一股遠比之前強橫數倍的氣浪,以小玉那嬌小的身軀為中心,轟然炸開!
風聲呼嘯,吹得楚年衣袍獵獵作響,幾乎要貼在身上。
築基後期的威壓,再無任何保留,如同天傾,化作一座無形的山嶽,狠狠地壓在了楚年的身上!
楚年神情頓時難看,臉上閃過一抹陰沉之色:“小玉,這是執法門地界!”
小玉卻沒理會他,對此充耳不聞,玉手一揮,便有魔氣翻湧,瞬間將楚年完全鎮壓,令得楚年無法動彈一絲一毫,而後乾淨利落裹著楚年,就要帶楚年離去。
她動作麻利,似乎也是怕驚動執法門內的力量。
然而。
還是遲了。
就在小玉動手之際。
執法門內,一道暴躁嬌喝之聲,陡然傳來,隨後,一股遠比小玉更為狂暴的火焰氣息,轟鳴燃燒。
“那家的奴才,竟敢在我執法門前撒野,綁我執法門的人?”
隨著聲音落下的,乃是一道通體赤紅,纏繞著濃烈魔焰的長鞭。
啪!
長鞭抽動,空氣為之震蕩,爆發陣陣破空聲,最後,長鞭朝著小玉胳膊抽去。
小玉麵色巨變,黛眉緊鎖,神情凝重,輕喝一聲:“築基圓滿?”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強大一鞭,她,不得不後退,拉開距離。
站定後,才向那攻勢來襲之處望去。
隻見。
執法門那巨大的門庭陰影下,一道火紅色的身影,正邁著慵懶而充滿壓迫感的步伐,緩緩走出。
那是一位身軀火辣到極致的女人。
一頭張揚紅發,身著裁剪大膽的紅色勁裝,纖細蠻腰與大片白皙暴露在空氣中,充滿了原始而野性的魅力。
楚年身上的魔氣束縛驟然消失,他一個踉蹌,連忙穩住身形,扭頭看去。
當看清來人時,他頓時錯愕,而後眼中閃過一抹了然,連忙躬身拱手,姿態放得頗低:
“見過秦堂主。”
這火爆女子,他看過畫像,正是薑清婉麾下第一心腹,也是內定的未來四相堂之朱雀堂堂主,秦豔豔!
築基圓滿修為,亦是薑清婉手中最強大的一張牌!
楚年稱呼她一聲堂主,頗為恭敬,畢竟,自己還沒真當上總堂主,境界也遠比這位秦豔豔低。
低頭做小不丟人。
不過……
楚年的目光飛快上下掃了秦豔豔一眼,心頭立即湧起一陣強烈的驚訝。
他忍不住暗暗讚歎。
這秦堂主本人,可比那呆板的畫像,要火辣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