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如同天神打翻的銀河,在第十五日終於收住傾瀉的水幕。
暴雨來勢洶洶,去時也疾風驟雨般迅疾,轉眼間天空便裂開湛藍的縫隙,毒辣的日頭迫不及待地炙烤大地。
這座任性的海島,向來將天氣當作孩童手中的萬花筒,隨心所欲地變換著模樣。
洪水退去的痕跡觸目驚心,曾經蔥鬱的森林像披了件沾滿泥漿的舊蓑衣,青翠草甸裹著厚重的黃土外衣,就連灘塗也失去往日的銀白,被渾濁的淤泥層層覆蓋,仿佛天地都被浸進了濃茶裡。
對於我們這些"兩腳獸"而言,這場天災倒像是命運饋贈的驚喜。
每當災難退散,土地總會慷慨吐出被深埋的饋贈,野菜、野果、蟄伏的小動物,都是平日裡難得的美味。
想到即將豐富的食譜,我舌尖似乎已經嘗到了泥土烘烤野薯的焦香,喉頭不自覺地滾動。
說走就走!錯過這場"災後盛宴",豈不是辜負了老天爺的美意?
當我把計劃告訴夥伴們時,她們的眼睛瞬間亮得像點了兩盞燈籠。
連續半個月啃著寡淡的烤魚,大家的味蕾早已麻木,此刻光是想到草甸裡酸甜爆汁的野莓,唾液便不受控地瘋狂分泌。
看著沈離歌一瘸一拐的背影,我們幾個悄悄商量把她留下。
雖說她的腿傷肉眼可見地好轉,但在危機四伏的叢林裡,萬一遭遇狼群或是棕熊,她怕是連逃命的機會都渺茫。
可任憑我們把危險說得天花亂墜,她卻像塊頑固的磐石,眼神裡滿是不甘:"再悶在洞裡,我真要長出蘑菇來了!"
為了證明自己,她突然挺直脊背,在狹窄的洞穴裡翩然起舞。
那原本還有些僵硬的傷腿,此刻卻輕盈得像林間跳躍的小鹿。
踢腿時帶起淩厲的風聲,劈叉的瞬間塵土飛揚,空翻旋轉間發絲飛揚如瀑,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竟比受傷前還要利落三分。
我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心底的擔憂被這驚豔的舞姿徹底擊碎。
她的表現征服了我們。
出發前夜,我握著粗糙的石塊,一下又一下地打磨木棍。
火星四濺中,三根尖銳的木矛漸漸成型。接著我用石頭和木棍製作了三根長長的石木矛。
指尖被磨出細密的血痕,但想到明天即將踏上的冒險,心中的期待早已蓋過了疼痛。
這幾根簡陋的武器,將是我們對抗未知的底氣,也是開啟美味之旅的鑰匙。
我蹲在沙地上,握著木矛耐心地演示投擲的弧度與力度,陽光在姑娘們的瞳孔裡折射出躍動的火苗。
她們的手指還帶著烤魚熏出的焦痕,握著木矛時卻像攥著救命稻草——在這座危機四伏的孤島上,殺戮早已不是文明世界裡令人戰栗的禁忌,而是生存的本能。
為了抵禦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我將柔韌的木藤與枯草反複纏繞,編出粗糲的繩索。
指尖被藤刺紮得生疼,卻忍不住幻想:若是能有把寒光凜冽的砍刀該多好?
那鋒利的刃口能輕易劈開荊棘,削斷柴木,在野獸撲來時劃出一道救命的寒光。
可惜現實如眼前的礁石般冰冷,我們隻能拾起棱角尖銳的石頭,權當臨時的武器。
出發前,我把七八個海螺仔細清洗,看著它們在陽光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
這些來自深海的容器,此刻盛滿了生命之源,沉甸甸的分量讓人心安。
當我們踏出洞穴時,潮濕的風裹挾著草木腥氣撲麵而來,仿佛整個島嶼都在蘇醒。
"收割計劃正式啟動!"我握緊手中的木矛,腳下的碎石發出細碎的呻吟。
沈離歌把鸚鵡小韓穩穩架在肩頭,那隻綠羽紅喙的小家夥正歪著頭打量四周,爪子不安分地抓撓著她的粗布衣襟。
秦嵐則警惕地掃視著身後,腰間的石斧在陽光下泛著青灰色冷光,宛如守護我們的古老圖騰。
我們就朝著洞穴再出發。我們把這次出行取名為收割計劃。
我走在前麵開道,沈離歌就在中間觀察,秦嵐跟在後麵防禦。
沈離歌還把她的小寵物也帶在身邊,放在肩膀上。
她還給它取了一個名義:小韓!
我們問她為何取如此普通的名字。
她咬牙切齒地回複道:“我就是要把那個王八蛋韓馥天天掛在嘴邊,天天拿它來出惡氣!”
我們聽了,都一愣。
空難已來一個月了,我們都避而不談,畢竟這是橫亙在我們內心最大的一根刺!
也是我們無數次從噩夢中被驚出一身冷汗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