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褪色的照片,一頁頁翻過,平淡得近乎蒼白。蘇晚努力扮演著一個回歸正常的普通人。
她重新聯係了學校,辦理了複學手續,試圖用繁重的課業填滿所有空閒時間,讓自己沒有精力去回想那些不該想起的人和事。她與父母同桌吃飯,和朋友相約逛街,對著鏡頭擠出符合場景的微笑。
表麵看來,她正在一步步走回既定的人生軌道。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內裡早已千瘡百孔,那個名為“謝辭”的空洞,並非時間的流水所能衝刷填補,反而在日常的瑣碎中,被反襯得愈發清晰和疼痛。
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會成為觸發記憶的開關。
課堂上,教授講解著複雜的物理定律,提到“空間折疊”理論時,蘇晚會瞬間走神,腦海中浮現的卻是謝辭引導她進行空間瞬移時,那冰冷而穩定的手臂,以及他偶爾因為她成功完成一次高難度閃爍時,眼中一閃而過的、幾不可察的讚許。
那感覺如此真實,以至於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指尖在空氣中微微劃動,仿佛還能感受到能量的漣漪。
直到同桌疑惑地碰了碰她,她才猛地回過神,對上教授不滿的目光,狼狽地低下頭,心臟卻還在為那虛幻的觸感而劇烈跳動。
和朋友們去新開的網紅餐廳打卡,麵對一桌色彩繽紛、擺盤精致的菜肴,她會不自覺地想起謝辭命人送來的那些雖然味道古怪、卻明顯花了心思去複刻她家鄉風味的食物。想起他看似隨意地坐在對麵,目光卻總是不經意地掃過她,觀察著她對哪道菜多動了一筷子。
那時她覺得窒息,如今回想起來,那笨拙的討好背後,是否也藏著一絲她當時不願承認的……小心翼翼?
最讓她無法抗拒的是夜晚。現實世界的夜空,沒有基地裡那種模擬出的極致璀璨,總是蒙著一層都市的光汙染,星星稀疏而黯淡。
但她卻養成了每晚睡前站在窗邊仰望的習慣。她不再尋找“搖籃”星,隻是無意識地看著那片熟悉的、平凡的夜空。
有時,一架夜航的飛機閃著燈光劃過,她會恍惚間以為那是一顆流逝的星辰,心頭便是一緊,仿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隨之遠去。
她開始頻繁地做一個重複的夢。夢裡沒有具體的場景,隻有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寂靜。她獨自漂浮在其中,感受不到時間和空間的存在,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獨和寒冷。
然後,在夢的儘頭,總會有一雙暗紅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亮起,靜靜地注視著她,沒有言語,沒有動作,隻是注視著。
那目光不再冰冷,而是充滿了她無法解讀的、沉重的悲傷和……思念?每次從這樣的夢中驚醒,她都會發現自己淚流滿麵,心口疼得像是要裂開。
林珂和鐵壁儘可能多地陪著她。鐵壁試圖用他粗獷的方式逗她開心,講一些笨拙的笑話,或者拉她去健身房揮灑汗水。
林珂則更細心,她不再提起任何與副本相關的話題,隻是默默觀察,在她發現蘇晚又一次對著夜空發呆時,會輕輕走過去,遞上一杯熱牛奶,然後陪她一起沉默。
“晚晚,”一次,林珂看著蘇晚眼下越來越明顯的青黑,忍不住輕聲說,“如果實在放不下,就不要逼自己了。有時候,越是抗拒,反而記得越深。”
蘇晚捧著溫熱的牛奶杯,指尖微微顫抖。她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承認放不下,承認自己竟然對那個囚禁者產生了超越恨意的情感,這本身就像是一種背叛——對她自己,對關心她的朋友,對那個平凡世界價值觀的背叛。
“我沒有放不下。”她低聲反駁,聲音虛弱得連自己都說服不了,“我隻是……需要時間。”
林珂歎了口氣,沒有戳破她的自欺欺人。她看著蘇晚消瘦的側臉,心中充滿了憂慮。蘇晚的“病”,並非藥物和時間所能醫治。她的魂,丟在了一個她們都無法觸及的地方。
一天下午,蘇晚獨自一人在家整理舊物。她翻出了一個中學時代的盒子,裡麵裝著一些信件、照片和小玩意。
一張集體照滑落出來,是她和高中同學畢業旅行時拍的,背景是碧海藍天,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青春無憂的笑容。
那時的她,眼神明亮,對未來充滿憧憬,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會偏離軌道,闖入那樣一個光怪陸離、愛恨交織的恐怖世界。
照片上的陽光刺得她眼睛發疼。她怔怔地看著那個陌生的、快樂的自己,一種巨大的割裂感襲來。
那個蘇晚,和經曆了副本洗禮、心中裝著謝辭的蘇晚,真的是同一個人嗎?究竟哪一段人生才是真實的?或者說,謝辭的出現,強行將她的生命劈成了兩半,讓她再也無法回歸“完整”?
心煩意亂之下,她合上盒子,想把它塞回櫃子深處。動作間,不小心碰倒了旁邊一個裝著零碎物品的小筐,一枚不起眼的、黑色的、形狀不規則的石頭滾落出來,掉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蘇晚彎腰撿起那塊石頭。這是她很久以前在河邊撿到的,覺得形狀奇特就留了下來,一直扔在雜物裡,幾乎已經忘記。石頭通體漆黑,表麵光滑冰涼,對著光看,內部似乎有極其細微的、銀色的絲線狀雜質。
她無意識地摩挲著石頭,那冰涼的觸感,忽然讓她渾身一震!
這感覺……像極了謝辭指尖的溫度!像極了低語之刃刀柄的質感!像極了星空房間裡那些冰冷金屬牆壁的觸感!
一段被遺忘的記憶碎片猛地闖入腦海——那是在某個以地下洞穴為主題的副本中,謝辭為了獲取一種罕見的能量礦石,曾徒手捏碎過一塊巨大的、類似的黑色岩石。當時迸濺的碎石打在她身上,也是這種冰冷的觸感。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驟然困難。她像被燙到一樣猛地將石頭扔了出去,黑色石頭在地板上滾了幾圈,停在角落,沉默地對著她。
為什麼?為什麼連一塊普通的石頭都能讓她聯想到他?他是不是已經像病毒一樣,侵入了她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感官?
巨大的無力感和憤怒席卷了她。她衝進洗手間,用冷水一遍遍衝洗著臉,試圖用冰冷的刺激讓自己清醒。鏡子裡的人臉色蒼白,眼神慌亂,濕漉漉的頭發貼在額前,顯得無比脆弱。
“忘了他……忘了他……”她對著鏡子,無聲地嘶吼,像是在念誦驅魔的咒語。
可是,越是想忘記,他的身影就越是清晰。他冷笑的樣子,他皺眉的樣子,他笨拙討好的樣子,他最後那雙盛滿痛苦和決絕的紅瞳……
蘇晚頹然地滑坐在冰冷的地磚上,將臉埋進膝蓋,肩膀無助地顫抖起來。淚水混合著冷水,肆意流淌。她輸了,輸得一敗塗地。她可以回到現實世界,可以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但她騙不了自己的心。
那個男人,用最殘酷的方式,在她的靈魂上打上了專屬的烙印。無論她逃到哪裡,都無法擺脫。
窗外,夕陽的餘暉將天空染成一片暖橙色,城市的燈火漸次亮起,勾勒出和平安寧的輪廓。
但在這片祥和之下,蘇晚蜷縮在冰冷的洗手間裡,感覺自己正被一種名為“思念”的無聲潮水淹沒。
她開始意識到,那種一想到再也見不到他就心如刀割的感覺,或許並不僅僅是恐懼、不甘或感激那麼簡單。
那是一種更深沉的,更可怕的,她一直不敢也不願去正視的情感。
而此刻,在這現實世界最平凡的角落裡,在這無人聽見的無聲哭泣中,那種情感,正破土而出,瘋狂滋長。
她不僅失去了回家的坐標,更可怕的是,她發現自己的心,早已迷失了方向,它的指針,固執地、絕望地,指向了一個可能永遠無法再抵達的彼岸——那個有謝辭存在的,正在崩塌的,副本世界。
喜歡乖軟宿主又被boss盯上了請大家收藏:()乖軟宿主又被boss盯上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