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的臥室門輕輕合上,將客廳的燈光與聲響隔絕在外。小小的空間裡,隻剩下彼此交錯的呼吸聲,以及窗外隱約傳來的城市夜籟。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混合著少女馨香與謝辭身上特有冷冽氣息的味道,曖昧又令人心悸。
蘇晚還靠在謝辭懷裡,額頭抵著他冰冷的胸膛,剛才鼓足勇氣的告白、和主動吻他似乎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氣,此刻隻剩下擂鼓般的心跳和臉頰滾燙的溫度。她能感覺到謝辭落在她發頂的手,動作依舊有些生硬,但那冰冷的觸感卻奇異地安撫著她激動過後的顫抖。
“謝辭……”她悶悶地又喚了一聲,像是確認他的存在,聲音帶著鼻音,軟糯糯的。
“嗯?”頭頂傳來低沉的回應,聽不出情緒,卻讓她無比安心。
兩人就這樣靜靜相擁了片刻。蘇晚貪婪地汲取著這份失而複得的親近,同時也清晰地意識到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爸媽九點就要回來了!現在可能已經快八點了,留給他們的時間,隻有一個多小時。
她必須在這一個多小時內,安頓好謝辭,並且想好如何應對父母。讓謝辭一直待在房間裡顯然不現實,風險太大。
蘇晚輕輕從謝辭懷裡抬起頭,臉頰還紅撲撲的,眼神裡帶著一絲慌亂和擔憂:“那個……我爸媽大概九點就到家了。你……你不能一直待在這裡。”
謝辭垂眸看著她,暗紅色的瞳孔在台燈柔和的光線下,顯得不再那麼具有侵略性,反而像兩潭深不見底的酒紅色湖泊。他似乎對“父母回家”這個概念反應平淡,隻是淡淡地問:“他們,會妨礙?”
“不是妨礙!”蘇晚連忙解釋,有點哭笑不得,“是……是不能被他們發現你!你想想,我怎麼跟他們解釋你的存在?說你是從……從遊戲裡跑出來的大boss?”光是想象那個畫麵,她就覺得頭皮發麻。父母一定會以為她瘋了,或者更糟,報警把謝辭抓起來研究!雖然她不認為普通警察能奈何得了謝辭,但那絕對是天大的麻煩。
謝辭微微蹙眉,似乎理解了蘇晚的顧慮,但也僅此而已。對他而言,解決“麻煩”通常意味著最直接的方式,顯然蘇晚並不希望他采用那種方式。
“那便不發現。”他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蘇晚歎了口氣,知道跟這位大佬溝通現實世界的規則需要耐心。“這裡是現實世界,有它的規矩。憑空多出一個人,還是你這樣的……”她頓了頓,沒好意思說“紮眼”,“總之很難解釋。所以,你得先躲起來。”
她環顧了一下自己的小房間,能藏人的地方實在有限。衣櫃?塞不下謝辭這麼高大的人。床底?太憋屈而且容易暴露。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連接著小陽台的窗簾後。厚重的遮光窗簾,如果緊貼著牆壁站,或許能暫時遮掩一下。
“要不……你先去窗簾後麵待一會兒?”蘇晚試探著指了指陽台的方向,“等我爸媽回房間休息了,我再想辦法。”
謝辭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暗紅色的瞳孔裡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不悅?讓他,副本主宰,躲在窗簾後麵?這若是被副本裡那些家夥知道,恐怕會驚掉下巴如果它們有下巴的話)。
但他看著蘇晚那雙寫滿了懇求和無措的濕漉漉的眼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想起她剛才帶著哭音的告白,想起她說到父母時那種自然而然的維護。這個世界,有她在意的、需要遵守的規則。
“……好。”最終,他還是吐出了一個簡短的音節,算是同意了這種在他看來頗為“屈尊”的安排。
蘇晚鬆了口氣,連忙拉著他走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一角。“你就站這裡,千萬彆出聲,也彆動。”她像叮囑小朋友一樣,仔細交代著。
謝辭沒說話,隻是依言站到了窗簾與牆壁的縫隙間。他身材高大,即使緊貼著牆,也顯得有些局促。昏暗的光線下,他完美的側臉輪廓若隱若現,那雙紅瞳在陰影中靜靜地看著她,讓蘇晚莫名想起某種暫時收斂了利爪的大型貓科動物,有種奇異的反差萌。
安置好謝辭,蘇晚的心剛放下一點,另一個問題又冒了出來:謝辭來到現實世界,他……需不需要吃東西?喝不喝水?雖然看他這樣子不像需要人類食物,但問問總沒錯。
“你……餓不餓?或者渴不渴?要不要我給你倒點水?”她小聲問道。
謝辭搖了搖頭,目光卻落在了蘇晚書桌上那杯喝了一半的、已經涼掉的白開水上。“不用。”
他的拒絕在意料之中,蘇晚也沒堅持。緊張的氣氛稍微緩和,獨處的羞澀、剛才告白後的悸動和主動求吻的畫麵再次湧上心頭。房間裡隻剩下他們兩人,距離如此之近,連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蘇晚靠在書桌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沿,偷偷抬眼去看窗簾縫隙裡的謝辭。他站在那裡,與周圍充滿少女氣息的環境格格不入,卻又因為她的存在,而奇異地融入了一絲溫情。想到他剛才承認是因為喜歡她才來到這裡,蘇晚的心就像泡在溫泉水裡,又暖又漲,還有一種不真實的眩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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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辭……”她忍不住又低聲開口,這次帶了些許撒嬌的意味,“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喜歡我?”雖然已經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但她還是想再聽一遍,想確認這不是一場美夢。
謝辭的目光從窗外遙遠的霓虹收回,落在她身上。台燈的光暈柔和地勾勒著她乖軟的側臉,因為羞澀和期待,睫毛微微顫抖著,像兩把小扇子。
他想起在副本裡,她也是這樣,明明怕得要死,卻還要強裝鎮定,偶爾流露出的脆弱和倔強,像小貓的爪子,不經意間就在他冰冷的心上撓了一下。
“嗯,喜歡。”他依舊是簡單的回應,但眼神卻專注了許多。
“為什麼呀?”蘇晚壯著膽子追問,好奇心壓過了羞澀,“我那麼普通……還總是給你添麻煩……”在副本裡,她不是哭唧唧就是狼狽逃竄,唯有後麵在他的帶領下才勉強殺了幾個npc,實在想不通這位瘋批大佬到底看上她哪一點。難道真像他說的,哭起來漂亮?這什麼變態審美!
謝辭似乎被這個問題問住了,他沉默了幾秒,暗紅色的瞳孔裡閃過一絲罕見的困惑。為什麼?他自己也未曾深究過。起初或許隻是覺得有趣,像發現了一個與眾不同的玩具。但不知從何時起,關注她、投喂她、甚至因為她而產生諸如“不悅”、“難以忍受”這種陌生的情緒,變成了一種本能。
“不清楚。”他再次給出了這個答案,但這次,他補充了一句,目光深邃地看著她,“隻是,想你活著。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不是甜言蜜語,甚至帶著一絲霸道的占有欲,卻讓蘇晚的心尖狠狠一顫。想她活著,在他能看到的地方。這大概就是謝辭式的、最直白也最偏執的喜歡了。對她這個在恐怖遊戲裡掙紮求生的“小可憐”來說,這種近乎絕對的“庇護”,又何嘗不是一種極致的安全感?雖然這安全感本身,也帶著甜蜜的致命枷鎖。
她低下頭,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好吧,雖然理由奇奇怪怪,但……她接受了。
“那……那天在【糖果屋】,你為什麼要幫我?”蘇晚又想起最初的相遇,那個掄著餅乾棍的薑餅人差點把她砸成小餅餅,是謝辭在城堡裡,隻是瞥了一眼,那個凶神惡煞的薑餅人就化為了齏粉。當時她嚇得魂飛魄散,現在回想起來,卻品出了一點不一樣的滋味。
謝辭回想了一下,似乎對那個弱小的薑餅人沒什麼印象,語氣隨意:“太吵。礙眼。”
蘇晚:“……”好吧,果然不能指望瘋批boss有什麼英雄救美的浪漫情懷。純粹是那薑餅人運氣不好,撞上了大佬心情可能不太美麗的時候。
但不管初衷如何,結果是她得救了,並且從此被這位大佬“盯上”。現在想想,真是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低聲說著話,主要是蘇晚在問,謝辭言簡意賅地回答。氣氛竟然難得的融洽。蘇晚發現,隻要不觸及他的底線,謝辭其實並不難相處當然,這種“不難相處”是建立在普通人完全無法理解的腦回路基礎上的)。他隻是習慣了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表達一切,包括……喜歡。
時間在悄無聲息地流逝。蘇晚時不時瞥一眼桌上的鬨鐘,指針已經指向了八點四十。距離父母回家,隻剩下二十分鐘不到了!剛剛緩和下來的心情又瞬間緊張起來。
她站起身,有些焦躁地在房間裡踱了兩步。“快九點了……我爸媽馬上就回來了。你……你一定要藏好,千萬千萬彆出來!”她再次不放心地叮囑窗簾後的謝辭。
謝辭看著她像隻熱鍋上的螞蟻,暗紅色的瞳孔裡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波動。他能感受到她的焦慮,這種情緒是因他而起,也因這個世界的規則而起。一種陌生的、想要撫平她眉間褶皺的衝動,悄然滋生。
就在這時,蘇晚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清脆的鈴聲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是她媽媽打來的!
蘇晚嚇得一個激靈,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謝辭,對他做了個“絕對不要出聲”的口型,然後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按下了接聽鍵。
“喂,媽?”
“晚晚啊,我們快到家了,路上有點堵車,大概還有十分鐘吧。你吃飯了嗎?冰箱裡有菜,自己熱一下。”媽媽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熟悉的嘮叨。
“吃……吃過了!你們慢點開車,不著急!”蘇晚的心跳得像打鼓,眼睛死死盯著窗簾的方向,生怕謝辭弄出一點動靜。
“行,那就這樣,掛了啊。”
“嗯嗯,媽再見!”
匆匆掛斷電話,蘇晚捂著胸口,長長吐出一口氣。還好,隻是例行查崗。但十分鐘!隻剩下十分鐘了!
她看向窗簾,謝辭依舊安靜地站在那裡,仿佛與陰影融為一體。但蘇晚卻敏銳地感覺到,他周身的氣息似乎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變化,那是一種……類似於野獸被驚擾後、下意識收斂氣息準備狩獵的本能反應?是因為聽到了她母親的聲音,感知到了即將到來的“外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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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認知讓蘇晚的心又是一緊。她走到窗邊,隔著窗簾,用極低的聲音說:“謝辭,我爸媽就快到了。你……你答應我,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出來,也不要……傷害他們。可以嗎?”這是她最後的,也是最深的擔憂。
窗簾後沉默了片刻。就在蘇晚的心快要沉下去的時候,裡麵傳來謝辭低沉而平穩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絕對力量:
“嗯。他們,與你有關。”
一句話,沒有華麗的保證,卻讓蘇晚瞬間安下心來。與她有關,所以不會傷害。這大概是他能給出的、最重的承諾了。
她終於稍微放鬆了一些,但神經依舊緊繃。最後的十分鐘,仿佛被無限拉長。她坐在床邊,豎著耳朵聽著門外的動靜,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而窗簾之後,謝辭靜靜佇立。暗紅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布料,感知著門外樓道裡逐漸接近的、屬於兩個陌生人類的生命氣息。
他的存在,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雖然暫時隱藏於水下,但泛起的漣漪,已經悄然改變了這個平凡家庭的夜晚。倒計時的指針,滴答作響,走向未知的交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