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瘸那坨“礦渣牌”膏藥的餘威,如同幽靈般在反骨洞內徘徊了足足半個時辰。林野感覺自己的嗅覺神經已經陣亡,看什麼都是灰綠色的。小芸更是機智地用找到的、相對乾淨的苔蘚團塞住了小鼻子,隻露出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兩個大人。
“呼…呼…”林野對著自己糊滿綠色“生化泥”的雙臂使勁吹氣,試圖驅散那縈繞不散的“腳氣混合地溝油”的終極奧義,效果甚微。“老吳,你這祖傳秘方…殺傷力也太持久了…敵人沒熏到,咱仨先得全軍覆沒…能不能搞點清新劑?比如…靈脈邊上那苔蘚,聞著挺提神?”
吳老瘸正拄著拐杖,像個挑剔的包工頭一樣,審視著他們這個“新家”。石窟不大,形狀不規則,地麵還算平整,但角落裡堆著些風化的小碎石和不知名的動物骸骨看著像老鼠的)。岩壁濕漉漉的,滲著水珠,在幽藍苔蘚微光下,像掛滿了鼻涕蟲林野腦補)。
“清新劑?有啊!”吳老瘸沒好氣地用拐杖戳了戳地麵,“洞裡的‘天然礦泉’管夠!喝一口提神醒腦,喝兩口長生不老,喝三口…咳咳…直接就地躺倒!”他指的是岩壁滲出的、帶著淡淡鐵鏽味的渾濁水滴。
林野:“……”他決定閉嘴,省點力氣對抗臭味和疼痛。
“地方小了點,勝在隱蔽。”吳老瘸開始指揮,“林小子,彆裝死了!動起來!想當‘反骨仔’的頭兒,光會喊口號可不行!去,把那些礙事的碎骨頭和石頭清到洞口,堵堵縫!小心點你的蹄髈…呃…手臂!”
林野認命地起身,用還能勉強活動的右手手指,笨拙地去扒拉那些骨頭。小芸立刻像個小尾巴一樣跟過去幫忙,她小手靈活,很快清理出一小片區域。
“老吳,這以後就是咱的‘客廳’?”林野看著清理出來的空地,試圖苦中作樂,“要不要搞個‘歡迎光臨反骨洞,內有惡犬係統),慎入!’的牌子掛洞口?”
“客廳?”吳老瘸嗤笑一聲,“想得美!那是茅廁區!”他用拐杖指向石窟最裡麵、最陰暗潮濕、異味相對最濃主要是他膏藥味)的一個角落,“看到沒?天然坑位!省得跑外麵解決,暴露目標!”
林野看著那個“天然坑位”,想象了一下未來使用它的場景,再想想自己糊著膏藥的雙臂,臉都皺成了苦瓜:“…老吳,你考慮過…一個雙手殘廢的人…如何優雅地…進行五穀輪回嗎?這難度係數…比築基還高吧?”
吳老瘸摸著下巴,難得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嗯…是個問題…要不…老夫發明個‘反骨洞專用如廁輔助支架’?或者…訓練小芸當你的…呃…私人助理?”他說著,還促狹地朝小芸眨眨眼。
小芸:(⊙_⊙)?雖然沒太聽懂,但感覺不是什麼好事,默默地把手裡的一塊小骨頭藏到了身後。
係統:【叮!檢測到宿主麵臨‘如廁困境’…推薦‘智能全自動潔身係統意念操控版)’…隻需9999點怨念值…現在下單…滋…能量不足…廣告關閉…(`??′)】
林野:“……”他感覺自己的反骨生涯,從一開始就充滿了各種難以啟齒的、接地氣的挑戰。
吳老瘸不再開玩笑,開始利用有限的資源進行真正的“基建”。他指揮林野和小芸,將較大的石塊搬到洞口內側,配合原有的巨大鐘乳石,壘砌成一個半人高的、參差不齊的“掩體”。縫隙處用韌性較強的藤蔓和找到的、相對乾燥的苔蘚填充。雖然看起來歪歪扭扭,像是被熊孩子堆起來的積木,但至少能阻擋視線,也能稍微減緩一下衝擊。
“老吳,你這手藝…祖傳的泥瓦匠?”林野看著那搖搖欲墜的“掩體”,有點擔心它會不會敵人沒來,自己先塌了砸死他們。
“放屁!老夫當年可是…咳咳…算了,好漢不提當年勇。”吳老瘸用拐杖敲了敲一塊不穩的石頭,“湊合用吧!總比敞著大門強!這叫…因地製宜!懂不懂?”
接著,他用一些相對平整的石板,在靠近靈脈泄露點那絲絲縷縷冰藍靈氣滲出之處)的位置,鋪了兩個勉強能坐能躺的“床鋪”。又在“掩體”後麵,靠近“天然坑位”相反方向的角落,用碎石圍了一個小小的“火塘”,雖然現在沒柴火,更不敢生火,但預留個位置。
“這邊,以後就是修煉區。”吳老瘸指著靈脈泄露點周圍,“靈氣最足,但也最涼,小心寒氣入體。那邊,”他指了指兩個“床鋪”,“休息區。中間這片,”他跺了跺腳,“活動議事區!都給我記清楚了!彆走錯門掉茅坑裡!”
看著吳老瘸煞有介事地劃分著這個不足十平米、陰暗潮濕、還彌漫著怪味的石窟,林野心中五味雜陳。荒誕、心酸,卻又有一絲奇異的暖流。這大概就是……家?一個建立在汙名、絕境和臭味之上的,反骨之家。
石窟初步整理完畢,雖然依舊簡陋得可憐,但至少有了點“人住的地方”的樣子,不再是純粹的野獸洞穴。那坨膏藥的味道也終於被岩壁的濕氣和苔蘚的清新壓下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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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背靠著冰冷的岩壁,坐在靠近靈脈泄露點的“床鋪”上。雙臂被糊成了兩根綠油油的“法棍”,疼痛感在膏藥的刺激下變得有些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洞外,王管事那通過礦洞“廣播”傳來的、給他扣上“邪魔奸細”大帽的通緝令,如同跗骨之蛆,一遍遍在幽深的礦道中回響,雖然傳到反骨洞這裡已經極其微弱模糊,但“林野”、“魔功”、“邪魔”、“重賞”這些詞,依舊像針一樣紮著他的神經。
他抬頭,石窟頂部嶙峋的怪石在幽藍苔蘚光下投下扭曲的陰影,像無數窺視的鬼眼。他的目光掃過洞口那歪歪扭扭的“掩體”,掃過吳老瘸疲憊卻強打精神的臉,最後落在蜷縮在他身邊、小手依舊緊緊抓著他衣角的小芸臉上。女孩臉色蒼白,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不安地顫動著,即使在睡夢中,也充滿了驚懼。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在他胸腔中翻湧。憤怒、憋屈、荒誕、絕望……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逼到懸崖邊、退無可退的狠厲!憑什麼?憑什麼他一個剛穿越的社畜,要承受這些?憑什麼好人要像老鼠一樣躲在這暗無天日的角落?憑什麼他頭頂要頂著“虛偽”,身上還要背著“邪魔”?
“呼……”林野長長地、帶著血腥氣地吐出一口濁氣,猛地站了起來!動作牽扯到傷口,疼得他嘴角一抽,但他眼神卻亮得驚人,像兩顆燃燒的炭火。
他幾步走到石窟中央那片被吳老瘸命名為“活動議事區”的空地上,用他那雙糊滿綠膏、還勉強能動的腳,重重地踏了踏腳下的岩石!
咚!咚!
沉悶的響聲在洞內回蕩,驚醒了小芸,也吸引了吳老瘸的視線。
“老吳!小芸!”林野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他指著腳下,“看清楚了!這裡!從今天起,它就叫——‘反骨洞’!不再是耗子洞!是咱們的‘洞天’!是咱們的‘大本營’!”
他張開雙臂,動作滑稽得像一隻綠毛狒狒在展示領地,眼神卻凶狠如狼:
“外麵那群王八蛋!說老子是邪魔?說老子練魔功?說老子頭頂冒血符?”他嗤笑一聲,指了指自己頭上那七個依舊頑強旋轉、但光芒黯淡的“虛偽的讚美者”金字,“去他娘的!老子就是反了!這天要壓我,壓得老子喘不過氣!這破係統要馴我,馴得老子像個傻逼!外麵那些黑鱗衛、王胖子要殺我,殺得老子像條喪家犬!”
他猛地一拳砸向旁邊的岩壁!砰!
“老子偏不認命!偏要在這反骨洞裡!紮根!變強!把這操蛋的天捅個窟窿!把這破係統拆成零件!把那群王八蛋的臉踩進這礦渣地裡!!”
他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目光灼灼地看向吳老瘸和小芸:
“老吳!小芸!咱仨現在!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螞蚱太弱了!咱是拴在一根‘反骨’上的戰友!同生共死!有福同享雖然現在隻有臭氣)!有難同當這個管夠)!乾翻這狗日的世道!乾不乾?!”
吼聲在石窟內嗡嗡作響,震得岩壁上的苔蘚都似乎亮了幾分。
吳老瘸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林野。他看著這個渾身是傷、雙臂糊著惡心膏藥、樣子狼狽不堪,眼神卻亮得嚇人、仿佛有火焰在燃燒的少年。曾幾何時,他也有過這樣的眼神?在腿被打斷之前?在希望被磨滅之前?他握著拐杖的手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沉寂了太久、幾乎被遺忘的熱血,被這少年近乎癲狂的宣言重新點燃了一絲火星。
“乾了!”
吳老瘸猛地用拐杖重重一頓地麵,發出比林野踏腳更響亮的“咚”聲!他挺直了佝僂的脊背雖然隻挺直了一點點),渾濁的眼睛裡爆發出一種近乎凶悍的精光,缺牙的嘴咧開一個帶著血腥味的獰笑:
“老夫半截身子都他媽入土了!臨了臨了,還能跟‘礦區第一邪魔’搭夥造反?痛快!真他娘的痛快!比當年偷看王寡婦洗澡…咳…刺激多了!這票買賣,算老夫一份!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老子還是一條好瘸腿!”
林野:“……”這老家夥,三句話不離王寡婦是吧?
小芸被林野的吼聲和吳老瘸的頓杖聲徹底驚醒了。她的大眼睛裡起初還有些茫然和害怕,但當看到林野哥哥那雖然狼狽卻無比堅定的身影,聽到吳老瘸爺爺那充滿狠勁的回應,小女孩似乎明白了什麼。她沒有說話,隻是用儘全力從“床鋪”上爬起來,邁著小短腿,噔噔噔跑到林野和吳老瘸中間。
她伸出兩隻小小的、還有些臟兮兮的手,一隻緊緊抓住了林野破爛的褲腿太高了,夠不著衣角),另一隻抓住了吳老瘸拄著拐杖的手腕。然後,她抬起頭,看看林野,又看看吳老瘸,小小的胸膛用力起伏了一下,用儘全身力氣,重重地、無比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眼神,清澈見底,卻又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心和信任——林野哥哥去哪,吳爺爺去哪,我就去哪!乾翻狗日的世道?嗯!乾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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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豪言壯語,一個點頭,一個動作,卻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量。
“好!”林野看著這一老一小,心中那點孤狼般的狠厲被一種更沉甸甸的東西包裹——責任,還有羈絆。他伸出那隻勉強能動的右手,手掌朝下,懸在三人中間。“反骨盟約!今日立誓!”
吳老瘸毫不猶豫地將他那枯瘦、布滿老繭和礦灰的手,覆蓋在林野的手背上。
小芸踮起腳尖,努力地將她的小手,疊在了兩個大手的上麵。
三隻手,一大一小一老,帶著傷、帶著泥、帶著綠油油的膏藥林野的),緊緊地疊在了一起!沒有歃血為盟的儀式,沒有驚天動地的異象,隻有石窟內冰藍靈氣的微光,靜靜地映照著這簡陋卻無比鄭重的一幕。
“同生共死!”
“乾翻世道!”
“反骨洞天!”
三人的聲音小芸是用力發出的“嗯嗯”聲)在洞內交織,微弱,卻仿佛蘊含著能刺破黑暗的力量。
係統:【叮!檢測到宿主建立非法武裝組織‘反骨盟’…首領:林野邪魔奸細);成員:吳老瘸老不正經);小芸…組織目標:顛覆世界疑似)…風險評估:sss+級!(ΩДΩ)】
【核心協議:…滋…靜默…偽裝…啟動反製預案…能量不足…預案擱置…】
【未知能量殘留暗紅裂紋)…活性微弱提升…記錄…滋…】
立誓的熱血稍稍退去,現實的問題立刻浮上水麵——餓!
劇烈的逃亡和情緒波動,早已掏空了三人本就匱乏的體力。林野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嚕”叫了起來,聲音在寂靜的石窟裡格外響亮。吳老瘸的肚子也立刻響應號召,奏起了二重唱。小芸雖然沒出聲,但小臉也明顯更蒼白了,捂著肚子。
“娘的…光顧著造反…忘了造反也得吃飯…”吳老瘸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眼神在洞裡掃視,除了石頭、苔蘚還不知道能不能吃)、和那散發著鐵鏽味的“礦泉”,啥都沒有。“林小子,你作為‘邪魔奸細’…就沒有點…隔空取物、點石成餅的魔功?”
林野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要有那本事,還用得著被張疤臉追得像孫子?早就在礦主府裡吃香喝辣,順便給王胖子頭上也種幾個‘虛偽的讚美者’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裡,空空如也。之前搜刮趙大的那點硬餅渣,早就在逃亡中不知道掉哪去了。
絕望的氣氛開始蔓延。
就在這時,小芸鬆開了抓著兩人的手。她小小的身影默默地走到石窟最裡麵、最乾燥的一個角落。那裡有一塊相對平整的石頭。隻見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小手扒開石頭邊緣的一些細小碎石和苔蘚,露出了下麵一個小小的、淺淺的凹坑。然後,她像變魔術一樣,從自己那件同樣破爛、但洗得發白的衣服最裡層的貼身小口袋裡,無比珍重地掏出了一個小布包。
布包很小,用細細的麻線仔細地係著。小芸的動作輕柔得像是捧著易碎的珍寶。她一層層地解開布包,露出了裡麵僅存的、六粒麥粒。
這麥粒與礦上常見的、灰撲撲、乾癟的救濟糧截然不同!它們顆粒飽滿圓潤,呈現出一種溫潤的、半透明的玉白色,仿佛有微弱的毫光在內裡流轉,散發著一股極其純淨、清甜的穀物香氣,瞬間衝淡了洞內的黴味和膏藥味,讓人精神一振!
“淨…淨心麥?!”吳老瘸渾濁的老眼猛地瞪大,失聲叫道,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小芸…你…你怎麼會有這個?!”他顯然認識這東西。
林野也被那麥粒的品相驚到了:“這…這麥子…長得跟藝術品似的…能吃?”他感覺這玩意兒更像是修仙小說裡的靈穀。
小芸抬起小臉,對著林野和吳老瘸露出了一個怯生生、卻又帶著點小驕傲的笑容。她拿起其中三粒麥粒,小心地放在那塊石頭的凹坑裡。然後又從旁邊摸索出幾朵他們之前清理洞窟時發現的、顏色灰白但看起來很乾淨的、傘蓋肥厚的菌類吳老瘸確認過無毒可食用)。
接下來的場景,讓林野和吳老瘸這兩個大老爺們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酸澀和溫暖。
隻見小芸拿起一塊相對光滑的小石頭,開始極其認真、極其緩慢地研磨那三粒玉白色的麥粒。她的動作有些笨拙,小手也沒什麼力氣,研磨得很慢。但她全神貫注,小臉繃得緊緊的,仿佛在進行一項神聖的儀式。麥粒被碾碎,散發出更加濃鬱的、沁人心脾的清香,那香氣仿佛有魔力,讓人焦躁的心緒都平靜了幾分。
研磨好麥粉,她又開始處理那幾朵菌子。她仔細地撕掉菌柄根部一點點沾了泥土的部分,然後同樣用石頭小心地搗碎。沒有刀,沒有砧板,隻有石頭和耐心。
接著,她拿起林野喝水用的那個豁了口的破陶碗之前從趙大那順來的唯一家當),走到靈脈泄露點附近。那裡有一小汪從岩縫滲出、彙聚在低窪處的積水。水質清澈,帶著一絲冰涼的靈氣。她小心地舀了小半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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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操作台”,她將搗碎的菌子、研磨好的麥粉、一點點珍貴的靈泉水混合在一起,用一根小木棍不知道哪撿的)仔細地攪拌著。很快,一團散發著奇異清香的、玉白色中帶著點點菌肉灰白的糊糊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