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沿上那聲“喵”還沒散,方浩的手已經按了下去。
不是試探,是鎮壓。指尖壓著青銅紋路,像按住一口要炸開的鍋。鼎身微震,那股從內裡泛上來的綠意卻沒退,反而順著他的掌心爬了半寸,涼得不像靈氣,倒像井底苔蘚貼上了皮膚。
他鬆手,眉頭沒皺,也沒鬆。
三株小苗從鼎底虛空中鑽出來,歪歪扭扭,葉子黃綠摻雜,根須細得像快斷的線。任誰看了都得說一句:這玩意兒能活三天算它命硬。
可方浩知道不對勁。
他剛在心裡默念了句“簽到”,係統沒回話,但識海裡飄過一行小字:“檢測到未登記靈田,建議使用混沌土稀釋液進行穩定性乾預。”
他差點笑出聲。係統什麼時候開始寫說明書了?
“混沌土稀釋液?”他低聲嘀咕,“我上哪兒給你找兌水的神土去?菜園子剛翻過,泥裡還摻著昨兒燉肉的骨頭渣。”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從屋簷跳下,輕巧落在鼎口,尾巴一甩,把三株幼苗全掃進視線中央。
黑焱蹲著,前爪抬起,像在數豆子似的撥弄其中一株的葉子。
“你種的貓薄荷都帶毒,這玩意兒破土才三寸,你湊這麼近不怕抽你血?”方浩伸手想撥開它。
黑焱一爪拍在他手背上,力道不大,但指甲縫裡帶出點灰褐色的土屑,落在幼苗根部,瞬間被吸了個乾淨。
“你偷埋過東西?”方浩眯眼。
黑焱不理,反而把腦袋湊近那株最瘦的苗,鼻尖幾乎貼上葉心,然後——
呼。
一口貓氣吹了上去。
幼苗猛地一顫,葉子翻了個麵,露出背麵密布的星點紋路,隱約拚成半個“八”字。緊接著,一股氣流從根部炸開,呈漩渦狀向外甩出。
三名剛湊近的散修直接被掀飛,一個撞上石柱,一個滾進花壇,最後一個手忙腳亂掏出符籙想反擊,結果符紙剛亮就“啪”地自燃成灰。
“誰讓你們靠這麼近的?”方浩慢悠悠開口,“沒看見鼎上貼著‘靈田重地,閒人免進’嗎?”
“哪有牌子?”散修從花壇裡爬起來,一臉懵。
“我剛用眼神刻的。”方浩一指黑焱,“它負責巡場,下次再亂碰,它就不是吹氣了,是咬根。”
黑焱咧嘴,露出兩顆小尖牙,衝那三人“喵”了一聲,尾音拖得老長,跟討債似的。
散修們灰溜溜走了。
方浩轉頭盯著鼎內幼苗,那“八”字紋路已經縮回根係深處,像是從沒出現過。但他記得清楚——上回見這紋,還是在地脈剛醒那會兒,星塵聚成“八”字,轉眼又散。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對著鼎底輕問。
無人答。隻有黑焱舔了舔爪子,把沾著土屑的那隻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
方浩懂了。
這土,跟上回貓薄荷沾的是一處來的——青石縫裡摳出來的,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現實錨點”氣息。
他摸出一塊翡翠白菜的種子,捏在指間轉了兩圈,抬腿就往藥園走。
陸小舟正蹲在田埂上,拿小刷子給一株變異蘿卜擦葉子,嘴裡還念念有詞:“你爹是白菜,你媽是靈稻,你這輩子注定要當夜燈。”
“陸小舟。”方浩把種子往他眼前一遞,“換張生長激素符。”
陸小舟頭都不抬:“不換。”
“你不是一直想研究《神農篇》失傳章節嗎?鼎裡這三株,根脈走的是‘三才逆生法’,跟《菜經》第兩百三十七頁的殘圖對得上。”
陸小舟刷子停了。
他緩緩抬頭,眼神從懷疑到熾熱,最後變成一種近乎朝聖的狂熱:“你……你說它走的是‘倒栽星’脈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