鏽鐵刀尖插在焦土上,刀身微微震顫,像是被什麼東西從地底推著往上頂。方浩還跪著,膝蓋壓著一塊碎裂的陣盤殘片,硌得生疼,但他沒動。不是不想動,是動了怕收不回來——剛才那句“父親,我回來了”還在他耳朵裡繞圈,跟菜市場賣蔥薑的吆喝似的,揮都揮不走。
頭頂的血雲忽然裂開,不是被風吹的,也不是雷劈的,而是被某種極其規律的節奏撐開的。一柄、兩柄、三柄……數到第十萬三千七百零一柄時,方浩放棄了計數。
億萬血劍懸空,劍尖齊刷刷對準他,劍身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子承”。他眯眼一看,好家夥,連標點符號都刻上了,還是古體文那種頓號,刻得一絲不苟,跟抄家譜似的。
“這陣仗,是打算給我辦認親典禮還是誅九族?”他嘟囔一句,手卻沒鬆刀。
就在這時,掌心殘留的“往生甘露”突然滲入刀身。鏽跡“哢”地剝落一層,底下浮出一道龍形紋路,蜿蜒盤繞,像條剛睡醒的懶龍打了個哈欠。緊接著,刀身嗡鳴,一股暖流順著手臂竄上來,直衝天靈蓋。
方浩腦子一清,差點笑出聲:“係統,你這時候詐屍?”
他沒等回應,直接咬破舌尖,將血噴在刀麵上,低喝一聲:“因果嫁接,反向施法!”
刀光一閃,血劍群猛然一滯,仿佛被無形的線扯住。他正要鬆口氣,卻發現那些劍沒轉向血衣尊者,反而在空中緩緩擺動,像一群認主的狗,尾巴搖得歡快。
“不對勁。”他心頭一緊。
一柄血劍脫離劍陣,緩緩飄到他麵前,劍尖輕輕點在他眉心。沒破皮,但一股記憶碎片“嘩”地衝進腦海——
少年時期的他,跪在一座血祭壇前,雙手捧著一柄血劍,劍格嵌著半塊玉佩。對麵站著血衣尊者,伸手接過劍,輕聲道:“此劍,賜你。”
劍身銘文浮現兩個字:父賜。
方浩猛地睜眼,呼吸一滯。原來不是奪舍,是傳承?不是仇殺,是……賜死?
他還沒來得及罵娘,肩頭一沉,黑焱不知何時又竄了上來,尾巴卷著他後頸,爪子按在青銅鼎上。
“彆愣著。”黑焱聲音沙啞,“你爹的劍陣認的是‘血子’血脈,你要是不接,它就替你接。”
“替我接?誰?”
“我。”黑焱冷笑,“你當那四靈血土真是用來種貓薄荷割韭菜的?那玩意兒是‘替命蠱’的引子,每一粒土裡都埋著一個你救過的人的命格。”
話音未落,它九條尾巴齊齊炸開,每條尾巴上浮現一個畫麵——
有陸小舟在藥園裡偷吃變異土豆,咳出黑霧;
有墨鴉在布陣時手滑,被陣法反噬噴出一口黑煙;
還有楚輕狂在溫泉裡泡著,一邊啃燒烤蛟龍肉,一邊無意識地吐出一縷黑氣……
那些黑霧在空中彙聚,凝成九道虛影,正是當年被“貓薄荷粉霧”迷惑的弟子們。
“你……你拿他們的業力當替死符?”方浩瞪眼。
“不然呢?”黑焱齜牙,“你當我是寵物?我可是拿命在給你擋災。”
九尾屏障瞬間成型,如一輪黑色圓月擋在上方。血劍群如蜂群撲來,儘數刺入尾尖。每中一劍,黑焱的身體就抖一下,毛發焦黑剝落,露出底下暗紅色的妖紋。
詭異的是,被刺穿的尾巴沒有流血,反而飄出一股熟悉的香氣——黑貓薄荷。
“你種的根本不是蠱。”方浩咬牙,“是債。”
“債也是命。”黑焱低吼,“現在,還給你了!”
屏障劇烈震顫,眼看就要碎裂。方浩正要拚死一搏,忽然察覺身後氣流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