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鼎的鼎腹還在微微震顫,像是剛吞下一口滾燙的符火。方浩指尖那點虛按的動作沒收回,反而順著空氣往下壓了半寸,仿佛在稱量剛才那一瞬的“不拿”到底有多輕。
“你手抖了。”黑焱蹲在鼎沿上,尾巴尖輕輕掃過方浩手腕,“不是因為頓悟,是因為餓。你從昨天就沒吃東西,血糖低得連係統提示音都聽成打嗝。”
“係統提示音?”陸小舟耳朵一豎,“我怎麼沒聽見?”
“因為你沒權限。”楚輕狂抱著劍,劍穗上還掛著一小片滑稽戲服的亮片,“他聽見的是開發者頻道。”
墨鴉沒說話,隻用指節敲了三下鼎壁。聲音很悶,像敲在一塊浸透水的木頭上。他皺眉:“時間不對。剛才那一層,我們走了不到半柱香,可鼎裡的刻痕……多了一道。”
方浩終於收回手,從袖子裡摸出一塊碎玻璃——正是上一層撿到的賽博義眼殘片。他往地上一扔,玻璃沒碎,反而像活物般吸附在地磚上,緩緩展開一道波紋狀的光圖。
“這不是時間問題。”他指著圖中七條錯開的豎線,“是認知延遲。每一個我,都在演同一出戲,但有人快半拍,有人慢三秒,像一群聾子在打暗號。”
“所以咱們要做的,不是打敗他們。”黑焱用爪子撥弄光圖,“是讓他們聽見同一個節拍。”
話音剛落,後方傳來一聲低吼。劍齒虎不知何時已蹲在入口處,雙眼泛起銀白,瞳孔裡浮現出層層疊疊的畫麵——七個方浩,全在說著第47章升品大典的台詞,動作整齊得像被線牽著的木偶。
“它看見了。”陸小舟小聲說,“全部。”
“不止看見。”劍齒虎口吐人言,聲音沙啞,“它在循環。每一次你拒絕簽到,係統就重啟一次。第七次時,它開始……懷疑指令來源。”
方浩眯眼:“所以它卡在‘要不要信我’這一步?”
“不是信不信。”墨鴉蹲下,指尖蘸了點四靈血土,在地麵畫了個圈,“是能不能接收。你們之間有延遲,像隔著一層毛玻璃。看得到,聽不清。”
“那就擦玻璃。”方浩拍了拍鼎,“把滑稽變身術的殘餘調出來,用荒誕記憶當信號放大器——畢竟係統最怕看不懂的東西。”
黑焱翻了個白眼:“你這是拿精神病院當信號塔。”
“可我們剛從精神病院裡走出來。”楚輕狂抽出劍,在空中劃了個滑稽的弧線,“而且療效顯著。”
方浩默念“簽到”。
沒有獎勵彈出,隻有鼎內一聲輕響,像是某個齒輪終於咬合。緊接著,眾人額頭上同時浮現出一抹紅光——滑稽變身術的殘餘效果被重新激活,笑聲不受控製地湧上喉嚨。
“不準笑!”方浩咬牙,“這是戰術同步,不是團建活動!”
笑聲戛然而止,但那股荒誕的共鳴卻留在了空氣中,像一層看不見的薄膜,將七人的意識輕輕裹住。
“現在。”方浩指向光圖中的七條線,“劍齒虎負責捕捉時間節點,墨鴉布陣鎖定坐標,陸小舟撒混沌土乾擾複製信號,楚輕狂用劍意切掉延遲段,黑焱……你負責彆把血土當零食。”
黑焱冷笑:“我寧可吃你。”
劍齒虎低吼一聲,雙眼銀光暴漲。它爪下地麵浮現出七個光點,排列成北鬥之形,唯獨第七顆微弱閃爍,像是隨時會熄。
“第七個我。”方浩盯著那點微光,“還在掙紮。”
墨鴉將算籌插入光點之間,迅速排成一座微型陣法。陸小舟掏出一把灰撲撲的土,正是混沌土,撒向陣眼。土粒落地時竟不散開,反而自行排列成一段扭曲的符文。
“它在反抗複製。”陸小舟瞪大眼,“它想說點彆的!”
方浩一步踏進陣中,伸手觸向最近的光點。
光影扭曲,第七個分身浮現眼前——正站在升品大典的高台上,手裡舉著象征宗主權柄的玉符,嘴皮開合,念著熟悉的台詞。
方浩伸手,按在他肩上。
分身動作一僵,台詞卡在喉嚨裡。
“你不用念完。”方浩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要了?”
分身緩緩轉頭,眼神清明了一瞬。
“你要是拿了,我就得重來。”他聲音很輕,“第七次了,我不想再背這句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