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的影子還停在那個指向鼎底的姿勢,指尖劃出的符文在地麵微微發燙。他沒動,也沒說話,隻是把那隻沾了血的布鞋重新拎起來,鞋底朝外,對著青銅鼎晃了晃。
“你要是再不吭聲,”他說,“我就把你當夜壺用了。”
話音剛落,鼎身猛地一震,不是輕顫,是那種鍋蓋被蒸汽頂得哐哐響的劇烈抖動。緊接著,一聲尖銳的蜂鳴從鼎腹深處傳來,短促、高頻,像是誰把一百個算命銅錢塞進鐵鍋裡猛搖。
“這動靜……”黑焱從鼎沿跳下來,尾巴炸成蒲公英,“比我家老祖宗渡劫時拉警報還響。”
陸小舟抱著翡翠白菜往後縮了半步:“它以前也這樣嗎?”
“沒有。”方浩盯著鼎口,“它以前裝死裝得比誰都像。”
蜂鳴持續了七聲,每響一次,地麵那枚初代宗主的烙印就亮一分。第八聲響起時,角落裡一堆灰撲撲的破爛突然動了。
那是他三個月前在坊市撿的“兒童玩具”——一套鏽跡斑斑的機械兵偶,頭歪眼斜,關節卡死,連陸小舟都嫌棄得不肯拿去當柴燒。可此刻,這些玩意兒正一個接一個支棱起來,齒輪哢噠哢噠咬合,鐵皮關節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這玩意兒不是我拿三斤靈米換的廢鐵嗎?”楚輕狂手按劍柄,聲音發緊,“怎麼還帶售後服務的?”
話沒說完,領頭那個獨眼機械兵突然轉頭,黑洞洞的眼窩直勾勾盯住他,右臂“哢”地彈出一把玩具槍,槍口對準眉心。
“彆動。”方浩抬手,“它現在不是廢鐵,是快遞員——送我們去見閻王的那種。”
機械兵偶們排成兩列,動作整齊劃一,踏著僵硬的步伐向前推進。每走一步,地麵就浮現出一道金色符文,與之前從天而降的觸手同源。墨鴉敲了三下陣盤,裂紋中代碼狂閃,下一瞬,陣盤“啪”地炸成碎片。
“它們預判了我的預判。”他抹了把臉,“連敲三下都沒用。”
方浩低頭看了看鞋底殘留的金紋,又看了看步步逼近的玩具軍團,忽然笑了:“我簽到的東西,還能不聽我話?”
他把布鞋往地上一拍,鞋底金紋與地麵烙印瞬間共鳴。刹那間,所有機械兵偶動作一滯,腦袋齊刷刷轉向他,像是被無形的線扯了一下。
“係統出品,絕不坑爹。”他咧嘴,“現在,給我變——”
念頭剛起,青銅鼎的蜂鳴驟然升級,鼎身裂開一道細縫,一股無形力場掃過,所有玩具原地騰空,下一瞬,集體消失。
密閉空間安靜了一息。
然後,鼎底傳來一聲悶響,像是什麼東西重重摔進了水池。
“我送它們去泡澡了。”方浩拍拍手,“希望血衣尊者今天沒鎖門。”
——
魔宗密室,熱氣蒸騰。
血衣尊者正泡在由九百種靈藥熬製的淨身湯中,閉目養神。他有潔癖,每日沐浴三小時雷打不動,連水麵上飄的花瓣都必須朝上。
突然,天花板“轟”地炸開,數十個鏽跡斑斑的機械兵偶從天而降,劈裡啪啦砸進湯池,濺起的藥液潑了他一身。
“誰?!”他暴起,血氣衝天,下一瞬卻僵在原地。
那些本該舉槍掃射的機械兵偶,此刻正排成兩列,整齊劃一地低頭,手中玩具槍“哢”地變形,轉為一束束塑料花,花心還閃爍著詭異的金光。
領頭那個獨眼兵偶上前一步,機械臂抬起,恭敬地遞上一朵。
血衣尊者盯著那朵花,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他緩緩伸手,指尖觸到花瓣的瞬間,體內血氣突然失控,經脈中傳來無數細小的撕裂聲。
“這花……”他喃喃,“怎麼會有……我的編號?”
——
密閉空間內,方浩正蹲在鼎邊,耳朵貼著鼎壁聽動靜。
“泡得挺歡。”他咧嘴,“希望他彆把我的玩具當柴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