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車輪碾過堅硬路麵的聲響,如同沉悶的鼓點,由遠及近,重重敲打在蕭辰疲憊緊繃的神經上。他猛地睜開眼,瞳孔因適應驟然明亮的光線而微微收縮。昨夜在破敗驛站廢墟中,握著那塊刻有殘缺暗金符文的灰白石符,以最後一點意誌力運轉《周天星辰訣》強行汲取稀薄星力壓製靈魂裂痕的痛苦,幾乎耗儘了他最後的心神。此刻,天光已然大亮。
他依舊背靠著冰冷粗糙的斷牆殘壁,渾身骨頭像是散了架又被強行拚湊起來,每一寸肌肉都殘留著過度透支後的酸痛與僵硬。左腹深處那道靈魂裂痕,經過一夜極其艱難的壓製,如同被強行冰封的火山口,暫時蟄伏了下去,但那尖銳的抽痛並未消失,隻是化作了沉悶的、持續不斷的隱痛,如同附骨之疽,時刻提醒著他身體的脆弱與時間的緊迫。
手中,那塊灰白石符依舊冰涼,表麵殘缺的暗金符文在陽光下顯得更加黯淡古樸,昨夜那微弱的悸動與渴望感也沉寂了下去。然而,蕭辰卻無比清晰地記得那種感覺——混沌星魂被引動的感覺!這枚石符,是希望!是月清影提示中那“星辰塔附近或有能助你之物”的具現!它指向星隕城!
深吸一口氣,混雜著晨間草木清氣與遠處塵埃的味道湧入肺腑,蕭辰咬著牙,用儘全身力氣撐起沉重的身體。他迅速檢查了一下掩埋劇毒毒囊的土堆——泥土被壓得嚴嚴實實,沒有新的幽綠毒氣滲出。他費力地將沉重的蛟筋重新扛在肩上,那堅韌的觸感提醒著這份財富的重量與風險。最後,他珍而重之地將那枚灰白石符貼身收好,緊貼著胸口,冰涼的石麵似乎能稍稍緩解靈魂深處的灼痛。
出發!目標,星隕城!
沿著昨日月清影所指的方向,蕭辰拖著依舊沉重的步伐,離開了這片給予他短暫喘息卻又帶來意外希望的廢墟驛站。腳下的土地徹底變得堅實乾燥,沼澤的濕腐氣息被遠遠拋在身後。稀疏的灌木叢逐漸被低矮的丘陵取代,視野開闊起來。官道也變得寬闊平整,由一種泛著點點銀灰色光澤、仿佛摻雜了星屑的堅硬石材鋪就,這便是星隕城周邊特有的“星紋石”路。
越往前走,官道上的人流車馬便越顯稠密。形形色色的武者或徒步疾行,或騎著神駿的異獸坐騎,更有裝飾華麗、由某種覆蓋著細密鱗甲、頭生獨角的健碩“鱗甲角馬”拉著的車駕,隆隆駛過,卷起煙塵。武者們的氣息大多強橫,凝元境的氣息比比皆是,甚至偶爾能感受到幾道晦澀深沉、遠超凝元境、令人心悸的威壓一閃而過——那是屬於武魂境的強者!蕭辰心中凜然,將《基礎斂息術》運轉到了極致,努力收斂著自身微弱的氣息和星力波動,讓自己看起來如同一個最普通不過、風塵仆仆的低階武者。肩上的蛟筋用破布儘量裹緊,但依舊遮掩不住那堅韌的質地和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引來一些不懷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他隻能繃緊神經,目光警惕地掃過每一個靠近的陌生人,右手下意識地按在腰間的短匕柄上。
行了大半日,當蕭辰翻過一道綿長的丘陵脊線時,眼前豁然開朗的景象,讓他呼吸為之一窒!
星隕城!
一座龐大得超乎想象的巨城,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獸,匍匐在遼闊的平原之上。目光所及,根本望不到城池的儘頭!高聳入雲的巨大城牆,通體呈現出一種深邃的暗青色,仿佛由整塊巨大的星辰隕鐵澆築而成,在正午的陽光下反射著冰冷堅硬的光澤。城牆之上,每隔一段距離便矗立著一座高聳的箭塔,塔頂鑲嵌著某種巨大晶石,隱隱散發著能量的波動,顯然不僅僅是擺設。更令人震撼的是,在城池中心區域的上空,懸浮著一座龐大得難以想象的巨塔!
那塔並非坐落在地麵,而是如同神跡般懸浮於數百丈的空中!塔身呈現出一種溫潤如玉卻又蘊含無儘力量的暗金色澤,層層疊疊向上收束,塔尖仿佛直刺蒼穹,沒入雲端,根本看不清頂端。無數道肉眼可見的、凝練如實質的銀白色星輝光帶,如同巨大的鎖鏈,從懸浮巨塔的塔基處垂落下來,深深地紮入下方城池中心的地麵。整個巨塔被一層朦朧而神聖的星輝光暈所籠罩,即便相隔遙遠,也能感受到一種浩瀚、蒼茫、鎮壓一切的磅礴威壓撲麵而來!那便是此城的靈魂與象征——星辰塔!
僅僅是遠遠望上一眼,蕭辰便感覺體內那黯淡的混沌星魂光點,如同被投入滾燙油鍋的水珠,猛地劇烈一跳!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強烈共鳴與渴望感,瞬間衝垮了昨夜那微弱的悸動!仿佛失散多年的遊子,終於看到了歸家的燈塔!胸口緊貼的那枚灰白石符,也驟然變得滾燙起來!
“嗡……”
一聲隻有蕭辰自己能聽到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嗡鳴響起。他死死盯著那懸浮於天的星辰巨塔,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光芒!月清影的提示,石符的悸動,此刻都被這座宏偉到難以言喻的星辰之塔徹底印證!希望就在這裡!修複靈魂裂痕、重燃星魂的道路,就在這座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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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撼過後,是更加迫切的行動。蕭辰壓下心中的激動,加快腳步彙入通往城門的滾滾人流。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這座巨城的宏偉與壓迫感。高達十丈的城門洞開,如同巨獸張開的口。城門上方,以某種蘊含星輝力量的晶石鑲嵌出三個氣勢磅礴的古篆大字——星隕城!
城門口排著長長的隊伍,等待入城。十數名身披製式暗青色甲胄、氣息剽悍的守衛分列兩側,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每一個人流。他們的甲胄胸口,都銘刻著一個微縮的星辰塔徽記,顯然隸屬於城主府或者星辰塔的直屬力量。領頭的小隊長更是氣息沉凝,赫然達到了凝元境巔峰,眼神銳利如刀。
輪到蕭辰時,那守衛小隊長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掃過,著重在他肩頭裹著的蛟筋包裹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他風塵仆仆、衣衫多處破損的狼狽模樣上,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
“姓名?籍貫?入城目的?停留時間?”聲音冰冷,帶著公事公辦的漠然。
“蕭辰,來自天風城,入城尋親訪友,順便做些交易。”蕭辰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穩,報出早已想好的說辭。
“天風城?”守衛隊長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顯然對這個邊陲小城毫無印象,“入城費,十塊下品元晶。停留超過三日,每日需加收兩塊。”
十塊下品元晶!蕭辰心中一緊。這價格遠超天風城!他如今囊中羞澀,除了金多多給的一些盤纏和林家贈予的金幣,主要財富就是背後這價值不菲但尚未出手的蛟筋和那塊神秘的星紋秘銀了。他忍著肉痛,從金多多給的錢袋裡數出十塊指甲蓋大小、散發著微弱元氣的乳白色晶石遞了過去。這幾乎是他身上所有的流動元晶了。
守衛隊長接過元晶,指尖微光一閃,似乎檢查了一下元晶的成色和數量,這才麵無表情地揮揮手:“進去吧。城內禁止私鬥,管好你的東西。”目光再次掃過蕭辰肩上的包裹,警告意味明顯。
蕭辰默默點頭,穿過厚重冰涼的城門洞。就在他身體完全越過城門界限的刹那——
“嗡!”
胸口貼身收藏的那枚灰白石符,毫無征兆地再次變得滾燙!比之前在丘陵上遠望星辰塔時更加熾熱!與此同時,一股極其微弱、但精純無比的星辰之力,如同涓涓細流,無視了《基礎斂息術》的封鎖,瞬間從空氣中滲透進來,順著他的毛孔,絲絲縷縷地彙入體內!
蕭辰渾身劇震!這股星力雖然微弱,但其精純程度,遠超他在天風城甚至沼澤深處所能汲取到的任何一絲!如果說之前修煉時汲取的星力是渾濁的溪水,那麼此刻滲透進來的,便是經過無數次提純的甘泉!丹田內那顆黯淡的星力元種,如同久旱逢甘霖,貪婪地、自發地加速旋轉起來,瘋狂地吞噬著這精純的星力!一股難以言喻的舒適感瞬間衝刷著疲憊不堪的身體,連左腹靈魂裂痕處那沉悶的隱痛,似乎都在這精純星力的浸潤下,稍稍緩解了一絲絲!
空氣中遊離的星力濃度,遠超天風城!至少濃鬱了三成以上!而且更加精純!
這個發現讓蕭辰的心臟狂跳起來!僅僅是身處城門附近,就有如此感受!若是靠近那懸浮的星辰塔,甚至進入塔內,那星力又該濃鬱精純到何等地步?難怪此地能成為東玄域邊緣大城!這星辰塔,簡直就是一座無與倫比的修煉聖地!
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蕭辰終於真正踏入了星隕城。
喧囂!繁華!光怪陸離!
眼前的景象,瞬間衝垮了他對“大城”的所有想象。天風城與之相比,簡直如同鄉野村落!
寬闊得足以容納十輛馬車並行的主乾道,同樣由光滑如鏡的星紋石鋪就,在陽光下泛著點點銀輝。街道兩旁,是鱗次櫛比的宏偉建築,動輒數層樓高。商鋪的招牌五光十色,令人目不暇接:
“百煉閣”——巨大的牌匾下,陳列著寒光閃閃的刀槍劍戟,甚至有完整的符文鎧甲在櫥窗中流轉著靈光,幾個氣息彪悍的武者正在與掌櫃討價還價。
“丹霞樓”——濃鬱的、混合了千百種靈草藥香的氣息撲麵而來,門口站著笑容可掬的夥計,高聲吆喝著新到的“凝元丹”、“淬體膏”。
“萬寶齋”——門麵氣派非凡,琉璃櫥窗內流光溢彩,擺放著各種奇異的礦石、散發著柔和光芒的玉簡、精巧的陣盤,進出之人衣著光鮮,非富即貴。
更有一家名為“星辰閣”的店鋪,獨占數層高樓,氣勢最為恢宏。其招牌並非懸掛,而是由純粹的、緩緩流轉的星辰光輝凝聚而成,在白天也清晰可見,散發出神秘而強大的氣息。門口守衛森嚴,氣息皆是不弱。
人流如織,摩肩接踵。武者數量之多,遠超天風城十倍不止!凝元境的氣息隨處可見,如同路邊的石子。偶爾有騎著神駿異獸坐騎的武者呼嘯而過,引得行人紛紛避讓。更有甚者,蕭辰親眼看到一位身穿錦袍、氣息淵深的老者,乘坐著一輛由四頭通體覆蓋冰藍色羽毛、散發著寒氣的巨大“冰翎鳥”拉著的華麗車輦,在低空緩緩飛過,引來無數敬畏豔羨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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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除了各種商鋪散溢的靈材藥香、食物的香氣、車馬揚起的塵土味,還彌漫著一股無形的壓力——那是無數強者氣息混雜在一起形成的強大氣場。耳畔充斥著各種聲音:商販的吆喝、武者的交談爭論、坐騎的嘶鳴、車輪的滾動、遠處似乎還有打鐵鍛造的鏗鏘之聲……彙成一片巨大而嘈雜的聲浪,衝擊著耳膜。
蕭辰如同一條誤入汪洋的小溪魚,瞬間被這洶湧澎湃的繁華洪流所淹沒。巨大的信息量和感官衝擊,讓他這個來自邊陲小城的少年一時有些目眩神迷,腳步都不自覺地慢了下來。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指甲陷入掌心帶來的刺痛感,才讓他從那巨大的震撼中勉強抽離出一絲清醒。
渺小!
這是此刻最強烈的感受。在這座由星辰塔鎮壓、彙聚了無數強者的巨城麵前,他凝元境四重的修為,他背負的血仇與希望,都顯得如此微不足道。但同時,一股前所未有的、混雜著興奮與野心的火焰,也在他胸腔中悄然點燃!這裡,才是真正的舞台!這裡有修複靈魂的希望星辰塔、石符),有變強的資源濃鬱星力、商鋪),有通往更高處的路徑星隕武院)!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翻騰的心緒,目光變得堅定而銳利,如同打磨過的匕首,開始仔細地觀察著這座即將成為他新起點的龐然大物。左腹靈魂裂痕的隱痛,和胸口石符的微熱,如同兩個錨點,將他牢牢地釘在現實與希望交織的道路上。星隕城,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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