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餘燼:新的陰影
萬魂窟的封印徹底崩碎那天,上界正下著一場詭異的血雨。猩紅的雨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竟蒸騰起縷縷黑氣,那些黑氣在空中凝結成五個模糊的女人身影,盤旋三圈後,朝著幽冥府的方向消散——就像三年前隕仙台之戰結束時那樣。
執法長老站在禁地邊緣,看著那道貫穿天地的黑色裂隙緩緩閉合,袖中的執法玉牌早已碎成齏粉。他身後,幸存的正道修士們鴉雀無聲,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劫後餘生的茫然。這場由“撈女傳說”引發的動亂,最終以萬魂窟徹底淪為絕地收場,卻沒人說得清,到底是誰贏了。
“都散了吧。”執法長老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通知各宗門,加強戒備,尤其是……那些與幽冥府沾邊的遺跡。”
沒人敢問“為什麼”。所有人都清楚,那場血雨裡的黑氣絕非偶然。那些在動亂中被怨魂附身的修士,臨死前都在重複同一句話:“她們在看著……”
三個月後,水雲澗的賭坊重新開張了。瘸腿老馮依舊蹲在門檻上,隻是腰間的銅鈴換成了塊黑色碎玉——那是他從萬魂窟邊緣撿來的,據說沾著噬魂鬼璽的氣息。有熟客打趣他:“馮老頭,還盼著你的煞女們回來呢?”
老馮咧開沒牙的嘴笑了,渾濁的眼睛看向西方:“回不回來都一樣。你看這坊市,現在誰敢明著搶東西了?清水閣舊址上蓋了新屋,住的都是當年被欺壓的散修……”他頓了頓,壓低聲音,“聽說了嗎?清虛宗換了新掌門,上台第一件事就是把玄陽子的牌位從祠堂扔出去了。”
客人咋舌:“這麼大動靜?就不怕……”
“怕什麼?”老馮敲了敲手裡的碎玉,“現在誰都知道,有些賬,就算過了三年五載,也總得算清楚。”
這話像根細針,紮進每個聽者的心裡。自萬魂窟動亂後,上界的風氣確實變了。那些曾經橫行霸道的宗門收斂了鋒芒,世家大族也不敢再隨意欺壓散修,就連執法隊的修士,查案時都多了幾分顧忌——誰也不想成為下一個“被清算的垃圾”。
可平靜之下,暗流從未停歇。
玄水宗的密室裡,幾位太上長老圍著一塊懸浮的黑色碎片爭論不休。那碎片比指甲蓋還小,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幽冥氣,正是當年從噬魂鬼璽上脫落、最後消失在萬魂窟的那塊核心殘片。
“必須毀掉它!”白胡子長老急得吹胡子瞪眼,“這東西就是個禍根,留著遲早出事!”
黑袍長老卻按住碎片:“毀了?你知道這碎片裡藏著什麼嗎?那是五煞融合輪回冊後留下的法則!隻要參透它,我們就能……”
“就能步玄陽子的後塵!”白胡子長老厲聲打斷,“彆忘了,這碎片在萬魂窟引發的動亂,差點把整個上界拖進幽冥!”
爭論聲越來越大,沒人注意到,碎片表麵的鬼麵紋路正悄悄亮起,一道微不可查的黑氣順著黑袍長老的指尖鑽進他的袖口。
與此同時,百草穀的藥田深處,一個穿綠裙的少女正在侍弄一株黑色的毒草。那毒草的葉片泛著詭異的綠光,與當年陰鳳儀的毒煞如出一轍。少女的指尖不小心被葉片劃傷,傷口瞬間變黑,她卻麵不改色地吮了吮指尖,眼中閃過一絲興奮。
“師父,這‘幽冥草’真能解執法隊的淨化符?”
藥廬裡傳來蒼老的聲音,正是當年在墮仙荒原救過阿柴的老郎中——沒人知道他何時離開了荒原,更沒人知道他為何會出現在百草穀。“能不能解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知道,有些東西,不是靠淨化就能消滅的。”
少女低頭看著毒草,葉片上倒映出她的臉,竟與年輕時的陰鳳儀有七分相似。
類似的事,正在上界各處發生。
離嬌魅的幻術圖譜出現在煙花之地的密室裡,被一群舞姬偷偷研習;絲情雅的咒怨法門流傳到了貧民窟,成了孤兒們保護自己的手段;言妙平的陣法筆記被刻在賭坊的牆壁上,成了賭徒們算計勝負的秘籍;而柴靜茹的惑心術,則成了坊市小販們討價還價的“不傳之秘”。
這些被正道視為禁忌的“邪術”,正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融入上界的肌理。
更讓人不安的是,幽冥府的氣息越來越濃了。
原本隻在禁地出現的幽冥鬼卒,開始在偏遠的坊市出沒;修士們的夢境裡,頻繁出現刻滿符文的黑色門戶;甚至連剛出生的嬰兒,有的眉心都會帶著淡淡的鬼麵印記——就像當年的噬魂鬼璽。
執法長老試圖封鎖消息,卻攔不住那些越傳越廣的流言:“幽冥五煞沒死,她們在幽冥府積蓄力量,遲早會帶著大軍殺回來。”
“聽說了嗎?幽冥府的判官在人間界巡視,說是在找五個‘該回去的人’。”
“我表哥在仙界當差,他說看到五道黑影在南天門徘徊,守門的天兵都不敢攔……”
流言真假難辨,卻像藤蔓一樣纏緊了每個人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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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深秋,隕仙台的廢墟上突然長出一株白色的花。那花通體雪白,花瓣上卻纏繞著黑色的紋路,遠遠看去,像極了絲情雅當年操控的魂花。更詭異的是,花莖上刻著一行小字,隻有湊到近前才能看清:
“撈女們的棋局,還沒下完。”
第一個發現這株花的是個放牛娃。他不懂什麼幽冥五煞,隻是覺得這花好看,便想摘下來送給隔壁的阿姐。可指尖剛觸到花瓣,整個人就僵住了——無數光怪陸離的畫麵湧入他的腦海:黑色的璽印,粉色的霧氣,綠色的毒煞,金色的符文,還有五個女人的笑臉,既溫柔又猙獰。
“記住了嗎?”一個聲音在他腦海裡響起,分不清是男是女,“垃圾場的清理工作,總要有人接手。”
放牛娃猛地回過神,發現自己還站在原地,那株花卻消失了,隻有掌心留下一道淺淺的鬼麵印記。他低頭看著印記,突然咧嘴笑了,笑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
當天晚上,清虛宗的新掌門在睡夢中窒息而亡。侍女發現他時,他的枕邊放著一朵白色的花,花瓣上的黑紋組成了一個“貪”字。
消息傳開,上界徹底慌了。
人們終於意識到,那些關於“撈女們”的傳說,從來都不是結束。那道消失在幽冥府的身影,那些散落各地的碎片,那些悄然流傳的術法,甚至那株突然出現又消失的花……都是她們留下的鉤子,勾著這個腐朽的世界,一步步走向她們布好的新棋局。
執法長老站在隕仙台的廢墟上,看著放牛娃站過的地方,那裡的泥土泛著淡淡的黑氣。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柴靜茹在清水閣覆滅時說過的一句話:“我們走了,總會有人學著我們的樣子,把這汙穢的世界,攪個天翻地覆。”
原來,這才是她們真正的目的。
不是回來複仇,而是種下一顆種子,一顆名為“反抗”的種子。
風吹過廢墟,卷起地上的灰燼,在空中組成五個模糊的字:
“我們……看著呢。”
執法長老猛地抬頭,隻見天空中,一道細微的黑色裂隙正在緩緩張開,裂隙深處,隱約有無數雙眼睛在注視著這片土地,像極了幽冥府門後的景象。
新的陰影,已經籠罩了上界。
而這一次,再也沒有人能說清,該如何驅散它。因為那些藏在陰影裡的人,可能是你的鄰居,你的朋友,甚至……是你自己。
撈女們的傳說,還在繼續。
她們的棋局,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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