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賦之平凡歲月
第三卷：迷霧深，正邪戰
第13章：拍賣陷阱與真假鏡
深秋的午後，一場細密的冷雨敲打著老街青石板路，濺起細碎的水花。眾生茶坊裡，林不儘正慢條斯理地用茶針撬開一塊陳年普洱，潮濕的空氣裡彌漫著醇厚的茶香，卻驅不散連日來盤踞在他心頭的陰霾。王微亦抱著一摞從孟婆婆那裡借來的舊剪圖樣冊，指尖劃過泛黃的紙麵，目光卻時不時飄向窗外——那裡，一輛黑色賓利悄無聲息地停在巷口，車窗茶色玻璃後，隱約有雙眼睛正窺視著茶坊的動靜。
“李萬財的請柬，你打算怎麼辦？”王微亦把冊子往桌上一合，紙頁翻動帶起的風卷著片枯葉落在茶盞邊緣，“說是慈善拍賣，我導師收到消息，這次有件‘鎮場之寶’，據說是麵能照見過去的古銅鏡，名字都透著古怪，叫什麼‘紅塵寶鑒’。”
林不儘撚起一撮茶葉投入紫砂壺，滾燙的沸水注入時，茶葉在水中翻滾舒展，他眼皮都沒抬：“還能怎麼辦？去看看唄。這位李老板費儘心機把請柬送到茶坊，總不能駁了他的‘好意’。”他頓了頓，壺嘴懸在公道杯上方，茶湯琥珀般傾瀉而下，“何況，我也想瞧瞧，這麵‘紅塵寶鑒’，到底長什麼樣。”
王微亦指尖在剪圖樣冊上敲了敲，那上麵有幅殘缺的《鎮物圖》，畫中銅鏡的輪廓與傳聞裡的“紅塵寶鑒”隱隱有些相似：“你覺得……會和因果鏡有關？”
“誰知道呢。”林不儘把分好的茶湯推到她麵前，杯沿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不過李萬財這人，做慈善是假，斂財是真，這次突然拿出這麼件東西，八成沒安好心。”
正說著，茶坊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冷風裹著雨絲鑽進來，吹得牆角的吊蘭輕輕搖晃。張清遠裹著件洗得發白的道袍，手裡拎著個空酒葫蘆，腳步虛浮地晃進來，鼻尖在空氣中使勁嗅了嗅：“好香的茶……嘖，林小子，有好酒嗎？老道我預感今晚有場大戲，得先墊墊肚子。”
王微亦趕緊起身給他倒了杯熱茶：“道長，您也收到消息了？”
張清遠接過茶杯一飲而儘，抹了把嘴，眼神卻陡然清明了幾分：“李萬財那老狐狸在城西彆院設的場子，動靜鬨得不小。我早上在街口算命，聽見幾個倒騰古董的碎嘴，說那麵銅鏡邪乎得很，前陣子在海外拍賣行露麵時，當場就嚇暈了兩個看預展的。”他往椅背上一靠，酒葫蘆在手裡轉著圈，“更邪門的是，有人說那鏡子照出來的人影，不是眼下的模樣，是……十年前的。”
林不儘端起茶杯抿了口，溫熱的茶湯滑過喉嚨，他望著窗外漸漸密集的雨簾，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十年前……陳國忠的兒子陳星，失蹤剛好十年。”
王微亦心裡咯噔一下，翻到《鎮物圖》那頁推到張清遠麵前：“道長您看，這上麵的銅鏡，和傳聞裡的‘紅塵寶鑒’會不會是同一件？圖注說‘鏡分陰陽，真妄同源’，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清遠眯眼盯著圖上的線條，指尖在銅鏡紋樣處點了點：“這是明代的畫法，你看這鏡緣的纏枝紋，裡麵藏著的可不是吉祥話。”他屈起指節敲了敲“陰”字旁邊的雲紋，“這紋路叫‘噬靈纏’，是邪門法器上才會有的東西。真鏡照實，妄鏡迷心，李萬財拿這麼個玩意兒出來拍賣，是想釣魚啊。”
“釣誰？”王微亦追問。
張清遠酒葫蘆往桌上一磕，發出沉悶的響聲：“誰在乎‘過去’，誰就是他要釣的魚。”他瞥了眼林不儘，“比如，丟了東西想找回來的，比如……藏著秘密怕被人發現的。”
暮色四合時，冷雨總算停歇。林不儘換了件熨帖的深色襯衫，王微亦則挑了件便於行動的深色風衣，兩人打著一把黑傘，踩著積水往巷口走去。阿七不知何時出現在巷尾的路燈下，見他們出來，隻是微微頷首，轉身隱入了對麵的陰影裡——他從不問去哪裡，卻總能在需要時出現在該在的地方。
李萬財的城西彆院占地頗廣，青磚高牆外停滿了各式豪車，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分立兩側，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像鷹隼般銳利。穿過雕花鐵門時，王微亦注意到門柱上纏著兩圈紅綢，綢布邊緣繡著的紋樣，和孟婆婆剪圖樣冊裡那幅《鎮物圖》的邊角裝飾一模一樣，隻是紅綢顏色暗沉，像是浸過什麼東西。
“小心腳下。”林不儘忽然拽了她一把，她低頭才發現，通往正廳的石板路上，每隔三步就嵌著枚銅錢，銅錢邊緣泛著詭異的綠光，“錢引魂，這院子裡的風水不對勁。”
正廳裡早已是人聲鼎沸，水晶吊燈的光芒映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麵上，晃得人眼暈。衣香鬢影間，李萬財穿著件定製中山裝，滿麵紅光地穿梭在賓客中，他身後跟著個戴金絲眼鏡的助手，手裡捧著個蓋著紅布的托盤，每走幾步就停下來和人寒暄，眼角的餘光卻始終留意著入口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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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板，王小姐，可算把你們盼來了。”李萬財像是背後長了眼睛，兩人剛走到廳中央，他就笑著迎了上來，臉上的褶子擠成一團，“快請坐，今晚的重頭戲還沒開場，先嘗嘗我這珍藏的大紅袍。”
林不儘目光掃過他身後的托盤，紅布下的輪廓確實像麵銅鏡，他扯了扯嘴角：“李老板客氣了，我們就是來湊個熱鬨，順便為慈善儘點綿薄之力。”
“哪裡哪裡，林老板的眾生茶坊可是咱們老街的招牌，有你在，這拍賣會才算有了幾分‘煙火氣’嘛。”李萬財拍著林不儘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眼神卻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確認什麼，“對了，今晚還有位貴客，我猜你們可能會感興趣。”
他話音剛落，廳內忽然安靜了幾分。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二樓樓梯口，一個穿著月白色旗袍的女人正緩步走下來，旗袍開叉處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踩著雙繡著纏枝蓮的高跟鞋，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周慕雲手裡把玩著串紫檀木佛珠，鏡片後的眼睛掃過全場，最終落在林不儘和王微亦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王微亦下意識握緊了手裡的手包，包裡裝著她的錄音筆和從張清遠那裡討來的護身符。她能感覺到，周慕雲看他們的眼神，就像學者在打量實驗室裡的樣本，冷靜，且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
“周教授也對古董感興趣？”王微亦主動開口，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周慕雲走到他們麵前，佛珠在指尖轉了半圈：“談不上感興趣，隻是李老板說，這件‘紅塵寶鑒’的年代與我研究的課題有些關聯。”她視線越過林不儘，望向廳外沉沉的夜色，“倒是王同學，不好好待在學校查資料，總跟著林老板摻和這些事，就不怕耽誤了論文？”
“民俗研究本就該接地氣。”王微亦毫不示弱地迎上她的目光，“總比關在實驗室裡，對著標本空想強。”
林不儘輕咳一聲，端起侍者送來的茶杯：“周教授是學者，王微亦還在學習，兩位就彆爭論學術問題了。李老板，拍賣會什麼時候開始？”
李萬財哈哈一笑，打圓場道：“快了快了，這就開始。”他拍了拍手，司儀立刻走上臨時搭建的拍賣台，拿著話筒開始介紹拍品。
第一件拍品是幅近代山水畫，起拍價不高，很快被一位富商收入囊中。接著是珠寶、玉器，一件接一件地成交，氣氛漸漸熱烈起來。王微亦一邊聽著司儀的介紹，一邊留意著在場的賓客——有幾個麵孔她在警局資料裡見過，是趙天霸公司的副總；還有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手指關節處有層厚厚的繭子，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看起來像是吳明的同夥。
“注意那個穿灰色西裝的男人。”林不儘低聲說，目光落在拍賣台左側的陰影裡，“他袖口彆著的徽章，是李萬財私人安保隊的標誌，但他左手無名指上，戴著枚蛇形戒指——那是東南亞那邊蟲師的記號。”
王微亦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果然見那男人正低頭和身旁的人說著什麼，蛇形戒指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她心裡一緊，悄悄按下了錄音筆的開關：“吳明也來了？”
“八成是。”林不儘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李萬財請了這麼多‘護法’，看來今晚的主角，確實不一般。”
就在這時，司儀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幾分刻意營造的神秘感：“各位來賓，接下來要登場的，就是本次拍賣會的壓軸珍品——‘紅塵寶鑒’！”
李萬財親自走上台，小心翼翼地揭開了助手手中的紅布。一麵古樸的銅鏡出現在眾人眼前，鏡麵約莫巴掌大小，鏡緣雕刻著繁複的纏枝紋，正中央鑲嵌著顆鴿卵大的墨色寶石，在燈光下流轉著幽暗的光。最詭異的是，明明周圍人聲嘈雜，鏡麵卻連一絲漣漪都沒有，像塊沉寂了千年的寒冰。
“這麵銅鏡，出自宋代官窯，曆經千年風雨，卻完好無損。”李萬財拿起話筒，聲音透過音響傳遍整個大廳，“最神奇的是，它能映照出持有者最珍視的過往。不信的話，哪位願意上來試試？”
人群中一陣騷動，不少人躍躍欲試。一個打扮時髦的女人舉了手，被請到台上。她剛站到銅鏡前，原本漆黑的鏡麵忽然泛起一層白霧，霧中漸漸浮現出個穿校服的少女，紮著馬尾辮，正對著鏡頭笑得燦爛。
“那是……十年前的我！”女人捂住嘴，眼淚瞬間湧了出來，“我那時候，還沒和他吵架……”
李萬財滿意地看著這一幕，等女人泣不成聲地走下台，才慢悠悠地說：“諸位也看到了，‘紅塵寶鑒’的神奇之處，絕非虛言。它不僅是件古董，更是能讓我們重溫美好過往的‘時光信物’。起拍價，五百萬！”
“六百萬！”立刻有人舉牌。
“七百萬！”
價格一路飆升，很快突破了千萬大關。王微亦盯著那麵銅鏡，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真正的古銅鏡經過千年歲月，鏡麵難免會有磨損，可這麵“紅塵寶鑒”卻光潔如新，邊緣的纏枝紋太過規整，反倒像是機器雕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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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林不儘的聲音冷不丁在耳邊響起，他指尖在茶杯上畫了個圈，“你看鏡緣第三圈纏枝紋，有朵花的花瓣是七片，宋代工匠講究對稱，絕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