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間隙營救與父子劫
夜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壓在老街的青瓦上。眾生茶坊的燈籠在簷角搖晃,橘色光暈勉強撕開一小片昏黃,卻照不透巷弄深處的濃黑。
林不儘指尖撚著三枚銅錢,銅錢邊緣已被磨得發亮,是祖上傳下的“問卜錢”。他閉著眼,氣息隨著茶爐裡蒸騰的水汽緩緩吐納,試圖從紊亂的氣場中捕捉那絲微弱到幾乎斷裂的聯係——屬於陳星的氣息,像風中殘燭,在某個看不見的縫隙裡忽明忽滅。
“怎麼樣?”王微亦攥著從周慕雲那裡換來的古籍殘頁,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殘頁上的朱砂符文歪歪扭扭,像是被人倉促間拓印下來的,邊角還沾著點暗紅色的印記,不知是朱砂還是彆的什麼。
林不儘睜開眼,眉頭鎖成個川字:“很奇怪。那股氣息……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從‘現在’這個時辰裡剜了出去,塞進了一個‘空’裡。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就那麼懸著。”
“空?”陳國忠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這位退休老警長今晚沒穿常穿的中山裝,換上了一身便於行動的深色夾克,腰間隱約露出老式皮帶扣的輪廓。他手裡捏著那枚被兒子體溫焐熱過的警徽,指腹反複摩挲著上麵的五角星。
“就像……”林不儘斟酌著詞句,目光掃過茶案上那麵蒙著薄塵的因果鏡,“就像書裡被蟲蛀空的那一頁,周圍的紙還在,字還在,但那一頁的內容,憑空消失了。”
張清遠不知何時摸了進來,手裡還拎著個半滿的酒葫蘆,酒氣混著艾草的味道撲麵而來。“彆繞彎子了。那是‘隙’,天地運行時難免磕碰出的小縫,平時啥也存不住,今兒個被邪法釘死了,成了囚籠。”他打了個酒嗝,從懷裡掏出個黃紙包,打開來是些灰撲撲的粉末,“李萬財那老東西的倉庫,就在城西廢棄罐頭廠後頭,我用‘追魂香’試過,陳小子的氣,就往那兒鑽。”
王微亦立刻翻開手機地圖:“罐頭廠舊址……那邊早就拆遷了,隻剩幾排破敗的廠房,平時根本沒人去。倒是符合藏汙納垢的條件。”她忽然想起什麼,抬頭看向陳國忠:“陳叔,您之前說陳星失蹤前,總往舊貨市場跑,是不是就在那附近?”
陳國忠眼睛一亮:“對!他說在查什麼‘老物件裡的聲音’,去過好幾次罐頭廠旁邊的跳蚤市場!”
線索驟然清晰,像散落的珠子被猛地串了起來。林不儘將銅錢收回袖中,抄起那把放在茶案角落的紫砂大茶壺。壺身沉甸甸的,入手溫潤,壺嘴處隱約可見細密的冰裂紋,那是他爺爺年輕時失手摔的,後來用金繕修補過,此刻在燈光下泛著暗啞的光。
“張道長,破陣開路的事,靠您了。”
張清遠把葫蘆往腰上一塞,拍了拍懷裡的桃木劍:“放心。貧道彆的本事沒有,拆這種歪門邪道的攤子,還是拿手的。”
王微亦把錄音筆彆在領口,又往包裡塞了手電筒和一小瓶張清遠給的雄黃酒:“我負責解讀符文,彆讓他們布置的花樣絆住腳。”
陳國忠最後看了一眼茶坊的木門,仿佛想把這裡的安穩記在心裡,轉身時,老警長的背影忽然挺直了許多,像是重新穿上了那身承載著職責與榮耀的警服:“動手。”
夜風穿過廢棄廠房的破窗,發出嗚嗚的怪響,像是無數人在低聲啜泣。生鏽的鐵皮罐頭被風吹得在地上滾來滾去,碰撞聲在空曠的廠區裡格外刺耳。
林不儘走在最前麵,紫砂壺被他斜挎在肩上,壺繩勒得肩膀微微發緊。他能感覺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甜膩的腥氣,混雜著鐵鏽和黴菌的味道,那是邪術儀式殘留的氣息,像一層黏糊糊的薄膜,裹得人喘不過氣。
“在那邊。”他朝左前方指了指。那裡有棟相對完好的三層小樓,窗戶都被木板釘死了,卻有微弱的紅光從門縫裡滲出來,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張清遠從懷裡摸出三張黃符,指尖蘸了點葫蘆裡的酒,快速在符上畫著,口中念念有詞。符紙無風自燃,化作三道金紅色的火苗,輕飄飄地朝小樓飛去,落在門楣和兩側的牆根上,發出“滋滋”的輕響,像是在灼燒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好了,外圍的‘鎖魂陣’破了。”老道抹了把額頭的汗,“裡麵的東西,才是硬茬。”
陳國忠上前一步,從夾克內袋掏出個小巧的撬棍——這是他當年處理入室盜竊案時常用的家夥。他深吸一口氣,猛地發力,隻聽“哐當”一聲,鏽蝕的門鎖應聲而斷。
門剛打開一條縫,一股刺骨的寒意就撲麵而來,伴隨著密集的“沙沙”聲。王微亦及時打開手電筒,光柱掃過去,隻見門後黑壓壓的一片,竟是無數隻指甲蓋大小的黑蟲,正疊在一起蠕動著,每隻蟲的背上都隱約有個白色的斑點,看著格外瘮人。
“是‘噬靈蟲’!”張清遠臉色一變,迅速從包裡抓出一把糯米和艾草混合的粉末撒過去,“這玩意兒專啃生人的精氣神,吳明那雜碎果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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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末落在蟲群裡,立刻騰起白煙,蟲群像是被沸水燙過一樣騷動起來,紛紛朝後退去,露出了通往二樓的樓梯。樓梯扶手早已腐朽,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呻吟,仿佛隨時會散架。
二樓的紅光更盛,隱約能聽到有人在低聲念誦著什麼,語調古怪拗口,像是把好好的句子拆成了碎片再胡亂拚接起來。
“在頂樓。”林不儘低聲道,他能感覺到那股屬於陳星的氣息就在頭頂,微弱,但比剛才清晰了些,像是感知到了來者,正在拚命掙紮。
他們剛踏上二樓的樓板,就聽見“吱呀”一聲,走廊儘頭的房門突然打開,一個瘦高的身影逆光站在門口,正是吳明。他臉上帶著一種詭異的笑容,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手裡把玩著一個黑色的小陶罐,罐口用紅布封著。
“來得真快啊。”吳明的聲音像是砂紙磨過木頭,“我還以為,要等那老東西把儀式做完,你們才能聞到味兒呢。”
“陳星在哪?”陳國忠的聲音冷得像冰,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那裡曾經彆著配槍,現在隻有一把磨得鋒利的多功能軍刀。
吳明笑得更歡了:“在哪?在一個‘好地方’啊。你看,他安安靜靜的,不會再忤逆你,不會再去查那些不該查的東西,多好。”他舉起陶罐晃了晃,裡麵傳來細微的碰撞聲,“這‘養魂罐’可是好東西,用一百個枉死之人的骨頭磨成粉,再混合子母蠱的精血燒製而成,能把人的魂魄養得‘乾乾淨淨’。”
“你找死!”陳國忠怒喝一聲,猛地衝了過去。他的動作快得不像個五十多歲的老人,那是常年街頭抓捕練出來的爆發力,直取吳明持罐的右手。
吳明不閃不避,左手突然從袖中甩出一條暗紅色的東西,細看之下,竟是一條手指粗細的蜈蚣,通身覆蓋著油亮的甲殼,頭上兩隻複眼閃著幽綠的光。
“小心!”張清遠喊著,桃木劍已經出鞘,劍身上貼著的黃符“啪”地燃起火焰,迎著蜈蚣斬了過去。
蜈蚣被符火一燒,發出刺耳的嘶鳴,身體猛地蜷縮起來,化作一團黑煙消失了。吳明借著這片刻的阻擋,身形一晃,退到了頂樓的樓梯口,手裡的陶罐卻始終緊緊攥著。
“有種就上來。”他陰惻惻地笑著,轉身消失在樓梯拐角。
頂樓是個空曠的大房間,正中央擺著一個半人高的青銅匣子,匣子表麵刻滿了扭曲的符文,符文凹槽裡灌滿了暗紅色的液體,此刻正隨著吳明的念誦微微搏動,像是一顆跳動的心臟。匣子周圍用白色的粉末畫著一個巨大的圓圈,圓圈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插著一根黑色的蠟燭,燭火是詭異的青綠色。
陳星的氣息,就來自那個青銅匣子裡。
“那是‘錮靈匣’!”王微亦看著古籍殘頁驚呼,“上麵的符文是‘鎖龍陣’的變種,專門用來禁錮生魂!那些暗紅色的……是‘子母血’,一旦血乾,裡麵的魂魄就會被匣子徹底吸收,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
林不儘注意到,青銅匣的四角各貼著一張黃色的符紙,符紙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卻散發著與周圍邪祟氣息截然不同的力量——那是某種封印,似乎在阻止匣子裡的東西徹底消散。
“是陳星自己貼的?”他猜測道。
陳國忠已經紅了眼,他幾步衝到青銅匣前,伸手就要去揭那些符紙,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了回來,踉蹌著後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