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儘和王微亦同時鬆了口氣，周慕雲也愣住了，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貪婪？
林不儘快步走到茶櫃前，放柔了聲音：“小滿，彆怕，我們沒吵。”他伸出手，輕輕覆在光暈上，一股溫和的氣息從他掌心溢出，那團光似乎亮了一點點。
“她在安撫你。”周慕雲低聲說，語氣複雜，“靈體對情緒的感知總是很敏銳。林老板，你看，她在依賴你。可你的力量不夠，光靠你這點微薄的氣運感知，救不了她。”
林不儘沒回頭，隻是專注地看著掌心的光暈：“我祖上說，茶靈是天地和氣所生，最喜人間煙火，最忌強求。修複地脈，或許不用什麼秘法，隻需要讓這茶坊重新熱鬨起來，讓人心重新暖起來。”
“天真！”周慕雲冷笑，“等你靠‘人間煙火’把地脈暖過來，她早就消散了！林不儘，我再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後，如果你改變主意，到大學民俗研究所找我。”
說完，她收起桌上的資料和照片，轉身就走，風衣的下擺掃過門檻，帶起一陣冷風。茶坊的門被她“砰”地一聲帶上，風鈴劇烈地搖晃著，發出一陣急促的響聲，像是在抗議。
門關上後，茶坊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王微亦走到林不儘身邊，看著那團重新沉寂下去的光暈，輕聲問：“她的話……可信嗎？”
林不儘收回手，指尖還殘留著那絲涼意：“秘法或許是真的，但代價肯定不止‘觀察’那麼簡單。她那種人，對未知力量的渴望已經超過了學術研究本身。”他拿起那本《眾生劄》，重新翻開，“不過，她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手劄裡提到，契約的核心，藏在茶坊最‘熱鬨’的地方。”
“最熱鬨的地方？”王微亦不解，“茶坊裡最熱鬨的就是大堂啊，每天人來人往的。”
“或許不是指人多，”林不儘沉吟道，“是指……最有煙火氣的地方。”他的目光落在了茶坊中央那個被磨得發亮的八仙桌上。那是茶坊裡最老的一張桌子，百年間，不知有多少茶客在上麵喝過茶、聊過天、甚至哭過笑過，桌麵的木紋裡，仿佛都沉澱著無數人的溫度。
他走過去，蹲下身，仔細檢查桌子的四條腿和桌底。在桌子靠近牆角的一側，他發現了一個極其隱蔽的凹槽，裡麵似乎嵌著什麼東西。
林不儘用隨身攜帶的小刻刀輕輕撬動，一塊巴掌大的木牌從凹槽裡掉了出來。木牌呈深褐色，質地堅硬，上麵刻著一些古樸的符文，正是他在手劄上見過的那種。更奇特的是，木牌的邊緣，纏繞著一圈淡淡的光暈，與小滿的氣息如出一轍。
“這是……契約？”王微亦驚訝地看著木牌，“藏在桌子底下？”
林不儘拿起木牌，入手微溫，一股微弱但穩定的能量從木牌上傳來，順著他的指尖流遍全身。他能感覺到，茶櫃那邊的小滿似乎也輕輕顫動了一下，像是找到了久違的依靠。
“應該是契約的信物。”林不儘摩挲著木牌上的符文，“看來，老祖宗說的‘最熱鬨的地方’，指的是這張承載了最多人間故事的桌子。”他忽然想起孟婆婆說過的話，“人間煙火，本就是最好的護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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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微亦看著木牌，又看看小滿的方向，眼睛忽然亮了：“或許，我們不用什麼秘法，也不用找什麼千年泉眼水。你看，這契約信物和小滿的氣息能呼應，是不是說明，隻要我們能讓茶坊重新充滿人氣，讓大家都來這裡喝茶、聊天，用這些真實的情感和溫度去滋養它，就能修複地脈，穩固契約？”
林不儘看著她眼中閃爍的光芒，心頭一動。他想起那些常來的茶客——早起下棋的老爺子們，中午來蹭網的大學生，傍晚來歇腳的快遞小哥，還有那對總是拌嘴卻不離不棄的老夫妻……這些平凡的麵孔，這些瑣碎的日常，不就是茶坊最堅實的根基嗎？
“你想怎麼做？”他問。
“搞點活動啊！”王微亦立刻來了精神，“現在不是流行‘複古體驗’嗎？我們可以辦個‘老茶坊故事會’，讓老街坊們來講講過去的故事；或者搞個‘手工茶體驗日’，教大家怎麼泡茶、品茶；還可以請孟婆婆來剪剪紙，張道長……哦，張道長要是在就好了。”她說到最後，聲音低了下去。
林不儘看著她嘰嘰喳喳規劃的樣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這段時間的陰霾似乎被她這股子活力驅散了不少。“聽起來，是個不小的工程。”
“怕什麼？”王微亦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還有我嗎？而且，我敢打賭，老街坊們肯定樂意來幫忙。畢竟，這茶坊不僅是你的家，也是大家的念想啊。”
她的話像一顆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林不儘心裡漾開圈圈漣漪。他低頭看著手中的木牌，上麵的符文似乎因為他心緒的波動，微微亮起了一點微光。
也許，周慕雲說得對，他確實守著一些過時的規矩，可這些規矩裡，藏著的不隻是固執，還有一份曆經百年沉澱下來的信任——相信人心的溫度，相信平凡的力量，相信這紅塵中的一碗熱茶，足以抵禦世間所有的寒涼。
“好，”林不儘站起身，將木牌小心翼翼地放回凹槽，“那就試試。先從打掃衛生開始吧，總不能讓客人看到一個死氣沉沉的茶坊。”
“得嘞！”王微亦爽快地應著，轉身就去找掃帚和抹布。
陽光透過窗欞，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茶櫃那邊，那團近乎透明的光暈，似乎在這忙碌的氣息中，輕輕地、堅定地，晃動了一下。
林不儘看著那抹微光，又看了看王微亦忙碌的背影，端起桌上的紫砂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茶霧氤氳中，他仿佛又聽到了小滿清脆的笑聲，聽到了茶客們的說笑，聽到了老街歲月流淌的聲音。
或許，修複地脈和契約的秘法，從來就不在什麼古籍殘卷裡，而就在這一茶一飯，一言一行，就在這平凡日子裡，生生不息的人間煙火裡。
他喝了口茶，暖意從喉嚨一直流到心底。不管周慕雲的秘法有多神奇，他選擇相信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相信身邊這些鮮活的人，相信這眾生茶坊裡，永遠不會熄滅的那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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