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賦之平凡歲月
第三卷:迷霧深,正邪戰
第18章:因果錯亂與抉擇難
午後的陽光本該斜斜切過眾生茶坊的雕花木窗,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可今日不同,灰蒙蒙的霧氣不知何時纏上了老街,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簷角、樹梢,連空氣都帶著股化不開的濕冷。
林不儘摩挲著紫砂壺的壺身,指尖能觸到細密的紋路,卻感覺不到往日那股溫潤的暖意。他抬眼望向窗外,街對麵的雜貨鋪招牌在霧中若隱若現,明明隻隔了三五步的距離,卻像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得讓人心裡發堵。
“不對勁。”他低聲自語,眼角的餘光瞥見茶櫃角落,小滿的虛影比昨日又淡了幾分,正抱著膝蓋蜷縮在陰影裡,小臉皺成一團,像是在忍受什麼難言的不適。
王微亦抱著一摞古籍從裡間出來,額角沁著細密的冷汗,臉色有些蒼白。“林不儘,你有沒有覺得……心裡頭特彆慌?”她把書往桌上一放,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剛才看資料,明明是很熟悉的儺戲圖譜,卻突然覺得那些麵具都在瞪著我,好像在說‘你研究的都是錯的’……”
林不儘起身給她倒了杯熱茶:“先喝點東西。”茶湯入杯,熱氣氤氳而起,卻沒能驅散王微亦眉宇間的焦躁。他自己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舌尖嘗到的苦澀比往常更重,像是摻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雜質。
就在這時,茶坊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冷風裹著霧氣鑽了進來,讓兩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進來的是住在巷尾的張大媽,平日裡總愛拎著菜籃子來閒聊幾句,今天卻一臉魂不守舍,眼眶紅紅的。
“小林老板,小王姑娘……”張大媽聲音發飄,眼神渙散地掃過茶坊,“你們說……我是不是做錯了?當年要是沒逼著兒子去考公務員,他是不是就不會現在過得這麼不開心?他昨天跟我吵架,說恨我一輩子……”
林不儘皺眉。張大媽的兒子明明在鄰市做設計師,上個月還寄了張獲獎證書回來,老太太當時樂得合不攏嘴,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他剛想開口勸慰,卻見張大媽猛地捂住臉,蹲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嘴裡反複念叨著“是我害了他”、“我不是個好媽”。
王微亦連忙蹲下去拍她的背,想安慰幾句,可話到嘴邊,腦子裡卻突然閃過導師失望的眼神——那是她上次論文初稿被批時的場景,此刻卻被無限放大,尖銳得像根針,刺得她心口發疼。“要是……要是我的研究根本沒意義呢?”一個念頭不受控製地冒出來,“我是不是一直在浪費時間?那些民間傳說,那些信仰變遷,或許真的隻是古人的臆想……”
她晃了晃腦袋,想把這喪氣的想法甩出去,可越掙紮,那念頭就越清晰,連帶著手腳都有些發軟。
林不儘看著張大媽失魂落魄的樣子,又看了看王微亦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神,心中警鈴大作。他閉上眼,試著調動那感知“氣運”的能力,卻發現周圍的能量場像被攪亂的水池,原本或明或暗的光暈全都扭曲成了怪異的形狀,絲絲縷縷的灰黑色氣息纏繞其間,所過之處,連最明亮的光暈都在褪色。
“是人為的。”林不儘睜開眼,語氣凝重,“有人在附近動了手腳,放大了人的負麵情緒。”
話音剛落,茶坊外傳來“哐當”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摔碎了。兩人連忙出去查看,隻見隔壁修鞋鋪的老李頭正紅著眼,把自己攤子裡的工具往地上砸,嘴裡罵罵咧咧:“修什麼修!修了一輩子鞋,還是窮得叮當響!我這雙手就是廢的!”
他老婆在一旁哭著拉他,卻被他一把推開:“彆碰我!要不是你當年非要嫁給我,我怎麼會被困在這破地方!”
這話說得又狠又絕,老李頭老婆瞬間愣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周圍幾個街坊想上前勸架,卻不知怎的,也突然吵了起來——賣早點的劉嬸指責開麵館的王叔搶了她的生意,其實兩人平日裡關係好得能湊一桌打麻將;送快遞的小夥子對著空氣怒吼,說自己永遠也趕不上彆人的腳步……
短短幾分鐘,平日裡和睦的老街仿佛變成了另一個地方,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或憤怒、或悲傷、或絕望的表情,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把心底最深的那點遺憾和恐懼全給揪了出來,無限放大。
“這到底是怎麼了……”王微亦看得心驚肉跳,下意識地抓住了林不儘的胳膊。
林不儘的目光掃過混亂的人群,最終落在街尾那棟剛被趙天霸手下翻新過的三層小樓。樓頂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麵巨大的八卦鏡,鏡麵反射著灰蒙蒙的天光,在霧氣中泛著詭異的光澤。更奇怪的是,鏡子邊緣似乎鑲嵌著什麼東西,隱約能看到一點墨綠色的影子。
“是那麵鏡子。”林不儘沉聲道,“不對,是鏡子上的東西。”他想起李萬財拍賣會上那些怨氣纏身的古董,想起周慕雲對邪門法器的研究,“那應該是一件能扭曲情緒的邪器,被人放在了那裡,形成了一個‘亂因迷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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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因迷障?”王微亦喃喃重複,突然想起古籍裡的記載,“我好像在哪本書上看到過,說是一種利用邪物力量製造的場域,能勾起人內心的執念和悔恨,讓人分不清現實和幻象,最終自亂陣腳……”
“不止如此。”林不儘補充道,“這東西還在擾亂周圍的‘因’與‘果’,把不相乾的遺憾和當下的情緒強行捆綁,讓人心智失常。”他看著還在哭鬨的張大媽,“她兒子明明過得好好的,卻被這迷障影響,堅信自己害了兒子。”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霧中走來,步伐有些踉蹌,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是張清遠。老道平日裡雖愛喝酒,卻很少這樣失魂落魄,他眼神空洞地盯著地麵,嘴裡嘟囔著:“沒用……還是沒用……當年要是再強一點,就不會……”
“張道長!”王微亦連忙上前扶住他,“您怎麼了?”
張清遠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痛苦:“他們都死了……因為我沒用……護不住……”他猛地甩開王微亦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巷子裡走,“彆管我……我就是個廢物……”
林不儘和王微亦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連張清遠這樣修為的人都被影響,可見這迷障的力量有多強。
“得找到那邪器的核心,毀掉它。”林不儘當機立斷,“不然這老街的人都會被自己的執念逼瘋。”
可談何容易?迷障籠罩的範圍越來越大,周圍的人情緒越來越激動,連他們自己都開始受到影響。王微亦的腦海裡不斷閃過論文被拒、親人失望的畫麵,讓她幾乎喘不過氣;林不儘則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夜,一位常客在茶坊門口徘徊,他明明感知到對方氣運中那抹濃重的死氣,卻因為祖訓“不乾涉”的原則,眼睜睜看著對方走進了雨幕,第二天就傳來了那人自殺的消息。那份無力和愧疚,此刻像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不能被影響!”林不儘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痛讓他清醒了幾分,“王微亦,想想孟婆婆的剪紙,想想那些溫暖的故事,彆被這東西帶偏!”
王微亦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回憶起孟婆婆剪給她的“平安符”,想起老夫妻在茶坊裡相視而笑的溫馨,那些負麵情緒果然淡了一些。“我們該怎麼找核心?這霧太大了,那棟樓周圍全是人在吵,根本靠近不了。”
林不儘看向街對麵,阿七不知何時站在了修鞋鋪門口,背靠著牆,眼神銳利地掃視著混亂的人群。他周圍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那些負麵情緒似乎很難影響到他。即使在這樣的亂局裡,他依舊像一塊沉穩的磐石,隻是眉頭微微皺著,顯然也察覺到了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