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言知鬆了口氣,接過茹夢遞來的烤饅頭,咬下去時卻覺得有些咽乾。她知道這隻是暫時蒙混過關,年永臨這樣的人,絕不會輕易相信一個剛認識的人。
葉安明忽然起身走到年永臨身邊,低聲說了幾句。年永臨的眉頭漸漸蹙起,原本緩和的臉色又沉了下去。他將手裡的饅頭放下,起身時牽動傷口,疼得他悶哼一聲。“葉安明,備車。”
“主子,您傷勢未愈……”葉安明麵露難色。
“無妨。”年永臨看向艾言知,“艾姑娘救命之恩,年某沒齒難忘。隻是眼下事急,需即刻啟程。這是些盤纏,權當謝禮。”他從懷裡摸出個沉甸甸的錢袋,放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艾言知看著那錢袋,又看看他蒼白卻堅毅的臉,忽然搖了搖頭:“錢就不必了。公子若不嫌棄,就讓我們姐妹隨公子同行吧?”
這話一出,不止年永臨愣住了,連白槿言都驚訝地看向她。艾言知迎著眾人的目光,語氣平靜卻堅定:“北境險惡,我們姐妹倆單打獨鬥也難活命。公子身邊有護衛,我們雖弱,卻也能做些縫補漿洗的活計。再說……”她頓了頓,目光落在年永臨的傷口上,“公子的傷,還需要人照料。”
年永臨沉默片刻,他看得出這提議並非一時衝動。艾言知的眼神清澈卻藏著韌勁,倒像是看準了他不會拒絕。葉安明在他耳邊低語:“主子,多兩個人也好,屬下看那白姑娘身手似乎不錯,或許能幫上忙。”
“可。”年永臨頷首,“隻是前路凶險,未必能護得你們周全。”
“生死有命,”艾言知笑了笑,那笑容裡終於帶了些真切的暖意,“能跟著公子這樣的人,總好過凍死在荒郊野外。”
永安已去後院牽了輛馬車,車簾是厚厚的油布,能擋住風雪。葉安明扶著年永臨上了車,白槿言則和茹夢一起收拾東西。艾言知最後一個上車,彎腰時瞥見桌角那枚被年永臨遺落的玉佩——玄色的穗子上沾著雪,玉佩的暗紋在微光下流轉,竟是隻展翅的雄鷹。
車軲轆碾過積雪的聲音沉悶而規律,車廂裡鋪著厚厚的氈墊,比驛站暖和許多。年永臨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艾言知坐在對麵,借著從車簾縫隙透進來的天光,仔細打量著他。
他生得極好,鼻梁高挺,唇線分明,隻是常年緊鎖的眉頭讓他看起來總帶著股疏離感。可昨夜他昏迷前那句“彆管我,快走”,又透著股與這疏離截然不同的擔當。艾言知忽然想起現代曆史書上那些生於亂世的名將,他們背負著家國天下,也藏著不為人知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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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姑娘。”年永臨忽然睜開眼,“你似乎對年家……很感興趣?”
艾言知一怔,才發現自己盯著他腰間的玉佩看了太久。那玉佩上的雄鷹紋,分明是年家軍的徽記。她定了定神,笑道:“隻是覺得這玉佩好看罷了。聽人說年家是將門世家,鎮守北境多年,想來公子也是位英雄人物。”
年永臨沒接話,車廂裡又陷入沉默。隻有車輪碾過結冰路麵的咯吱聲,和偶爾從外麵傳來的永安與茹夢的說話聲。茹夢不知說了些什麼笑話,引得永安哈哈大笑,那笑聲像顆石子,打破了這沉悶的氛圍。
白槿言掀起車簾鑽進來,手裡拿著塊剛烤好的紅薯,遞到艾言知手裡:“姑娘暖暖手。”又拿出個油紙包遞給年永臨,“這是用當歸和紅棗煮的藥湯,公子趁熱喝了吧。”
年永臨接過湯碗,溫熱的觸感從指尖蔓延到心口。他看著白槿言沉穩的側臉,忽然問道:“白姑娘似乎對江湖事很熟?”
白槿言倒了碗水,語氣平淡:“從前跟著家父走南闖北,見過些世麵罷了。”
“那你可知‘殤影閣’?”
白槿言倒水的手猛地一頓,水花濺在袖口上,洇出個深色的印子。她很快恢複鎮定,將水碗放在桌上:“略有耳聞,聽說那是個神秘的組織,專做些情報買賣,手段狠辣得很。”
年永臨看著她微顫的眼睫,沒再追問。他知道有些事,追問也得不到答案。就像他看得出艾言知藏著秘密,卻不想去深究——這個在風雪夜救了自己的女子,身上有種讓他莫名安心的氣息。
馬車行至傍晚時,天邊忽然裂開道金縫,夕陽的餘暉穿透雲層,將皚皚白雪染成一片暖紅。艾言知掀開一角車簾,看著遠處連綿的山巒在暮色中漸漸隱去輪廓,忽然想起昨夜破廟裡那點微弱的火光。
那時她以為自己要凍死在這個陌生的時代,卻沒想到會遇到年永臨,更沒想到會跟著他踏上未知的前路。她低頭看著掌心那道淺淺的疤痕,忽然覺得這穿越而來的人生,或許並不全是絕境。
車廂裡,年永臨正借著最後一點天光看著份密信,信紙邊緣微微發顫。信上的字跡潦草卻淩厲,隻說京中局勢已變,讓他務必小心行事。他將信紙湊到燭火邊,看著它化為灰燼,眸色深沉如夜。
艾言知轉過頭時,恰好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疲憊。她忽然想起那句“知我者謂我心憂”,此刻竟覺得這陌生的詩句,像極了眼前這個男人的模樣。
夜色漸濃,馬車駛入一片密林。葉安明在前頭打了個手勢,馬車緩緩停下。永安翻身下馬,低聲道:“主子,前麵發現有炊煙,像是個村落。”
年永臨掀開車簾,冷冽的風灌進來,帶著股鬆木燃燒的香氣。他看向艾言知,目光裡帶著詢問:“要不要在此處歇息一晚?”
艾言知望著遠處林間隱約的燈火,點了點頭。那點溫暖的光,像極了她穿越而來的第一個黎明,讓她莫名地覺得安穩。
隻是她不知道,這片看似寧靜的村落,早已布好了一張無形的網,正等著他們自投羅網。而那張網的絲線,一端連著朝堂的權鬥,一端係著江湖的恩怨,更將把他們卷入一場無法掙脫的宿命糾纏裡。
馬車緩緩駛向那片燈火,艾言知看著年永臨挺直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初識的緣分,或許從一開始就注定了要沾染墨痕般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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