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九霄:雙姝令》
第2章:暗湧·重生之眸
夜色尚未完全褪去,天際僅有一線魚肚白掙紮著透出,將明茹月所居的“攬月軒”內精致卻冰冷的陳設勾勒出模糊的輪廓。一聲極壓抑、仿佛從喉嚨最深處撕裂而出的短促驚喘劃破了室內的死寂。
明茹月猛地從錦繡堆疊的床榻上彈坐而起,胸口劇烈起伏,額間鬢角已被涔涔冷汗浸透。那雙原本慣常盈著溫婉水光的眸子,此刻卻盛滿了未及散去的驚恐、怨毒與一種刻骨銘心的絕望,在朦朧的晨光中,亮得駭人。
不是夢。
那錐心刺骨的疼痛,那血液流失帶來的徹骨寒意,那背叛者冰冷戲謔的眼神,以及生命最後時刻看到的、灰暗無光的天空……一切的一切,都太過真實,真實得如同剛剛發生,不,是確確實實再次在她靈魂上烙下了印記。
她重生了。回到了她十六歲這年,回到了一切悲劇尚未上演,或者說,正在悄然醞釀的起點。
指尖無意識地收緊,尖銳的指甲深深掐入柔嫩的掌心,帶來一陣刺痛,卻也讓她混亂的心神稍稍鎮定下來。她低頭,看著掌心月牙形的紅痕,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而扭曲的弧度。
很好,還能感覺到痛。這說明她是真的活著,回到了這具尚未被摧殘、依舊青春鮮活的身體裡。
前世的她,太過天真,太過信任那些披著人皮的豺狼,將一顆真心毫無保留地付出,換來的卻是家族傾覆、親人慘死,最終連她自己,都如同一塊破布般被丟棄在亂葬崗,任野狗啃噬。而那幕後推手……那幾個模糊卻權傾朝野的身影,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深吸一口氣,明茹月強迫自己冷靜。怨恨解決不了問題,隻會蒙蔽雙眼。她需要的是清醒的頭腦,是步步為營的算計。上天既然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必要那些負她、欺她、叛她之人,血債血償!
她掀被下床,赤足踩在冰涼的白玉地板上,走到梳妝台前。菱花銅鏡中,映出一張略顯蒼白卻依舊眉目如畫的臉龐,帶著少女獨有的嬌柔與脆弱,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憐惜。這正是她最好的偽裝。
“小姐,您醒了?”門外傳來貼身侍女柳兒小心翼翼的聲音。柳兒,前世對她還算忠心,可惜後來也被牽連,死得不明不白。這一世,若她安分,自己或許可以保她一命。
“進來吧。”明茹月的聲音已經恢複了平日的溫軟,隻是細聽之下,少了幾分真意,多了幾分刻意維持的平穩。
柳兒端著溫水進來,伺候她梳洗。明茹月任由她擺布,腦中飛速運轉,梳理著前世的記憶節點。如今這個時間,離那場徹底改變她命運的宮宴還有數月,但一些關鍵的線索和人脈,已經需要開始布局了。
首要目標,自然是前世那個最終給予她致命一擊的“夫君”,以及他背後那個龐大的家族。但現在還不是動他們的時候,她需要力量,需要盟友,需要一步步剪除其羽翼。
而離文瑄……這個名字在她腦海中浮現。
離府嫡子,表麵溫潤如玉,與世無爭,實則心機深沉,在朝堂與世家之間遊刃有餘。前世,他雖未直接參與對她的迫害,但也絕非良善之輩,甚至在某些關鍵時刻,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更重要的是,他後來似乎也與他那位“好夫君”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
或許,他可以成為一枚棋子,一柄暫時可以利用的刀。
“柳兒,今日天氣尚可,去備車,我想去‘墨韻齋’看看新到的筆墨。”明茹月輕聲吩咐,語氣自然得仿佛隻是一時興起。墨韻齋,是離文瑄時常流連之處。
“是,小姐。”
與此同時,離府,離悅月所居的“清暉院”卻是另一番光景。
“小姐,小姐!您快醒醒!這都日上三竿了!”槿兒清脆又帶著幾分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伴隨著輕輕的搖晃。
離悅月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古色古香的床帳和槿兒那張圓潤嬌俏的臉蛋。她恍惚了一瞬,才從那種“我是誰我在哪兒”的穿越後遺症中徹底清醒過來。
幾個月了,她還是沒能完全適應。從一個熬夜趕項目報告、早上靠咖啡續命的現代社畜,變成一個古代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這跨度實在有點大。
“唔……槿兒,讓我再睡五分鐘,就五分鐘……”她習慣性地嘟囔著,翻了個身,想把腦袋埋進被子裡。
“哎呀我的好小姐!什麼五分鐘不五分鐘的,奴婢聽不懂!再不起,誤了給老夫人請安的時辰,又要被嬤嬤念叨了!”槿兒不由分說,直接把她從被窩裡撈了出來,手腳麻利地開始給她穿衣梳妝。
離悅月生無可戀地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裡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原主“離悅月”是個標準的古代閨秀,容貌清麗,帶著一股弱不禁風的嬌柔美。而如今,殼子裡換成了她這個靈魂,眼神裡難免帶上了幾分屬於現代人的獨立和疏離,偶爾還會流露出對周遭環境的不適應和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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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兒,你說……這大家閨秀的日子,每天都這麼過嗎?請安、學規矩、繡花、彈琴……不無聊嗎?”離悅月看著槿兒靈巧地為自己綰發,忍不住問道。她試圖從原主記憶裡找到些樂趣,卻發現除了這些,似乎再無其他。
槿兒手上的動作一頓,透過鏡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姐,您怎麼又說胡話了?世家小姐不都是這樣過的嗎?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呢!”
離悅月暗自撇撇嘴。福氣?這種失去自由、被各種規矩束縛的生活,在她看來簡直是另一種形式的牢籠。她懷念她的手機、電腦、網絡,甚至懷念樓下那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
梳洗打扮完畢,離悅月被槿兒半推半就地帶去給老夫人請了安。過程無非是些程式化的問候和幾句不痛不癢的關懷,她依著原主的記憶和槿兒事先的提點,規規矩矩地應對,倒也沒出什麼差錯。
隻是回來路上,她看著府中雕梁畫棟、曲徑通幽的景象,心裡卻盤算著彆的事情。既然回不去了,總得想辦法讓自己在這裡過得舒服點。首先,這飲食和衛生條件就得改善改善。
回到清暉院,離悅月便一頭紮進了小廚房。負責廚房的張媽和幾個小丫頭見她進來,都嚇了一跳,忙不迭地行禮。
“沒事沒事,你們忙你們的,我就隨便看看。”離悅月擺擺手,目光在那些食材和灶具上掃過。嗯,食材倒是新鮮,但烹飪方法在她看來過於單一和油膩。還有,這抹布……是不是該分開用?生熟不分容易吃出問題啊!
她挽起袖子,決定親自示範一下什麼叫“炒菜”,以及強調一下“飯前便後要洗手”的重要性。
於是,清暉院的小廚房這天上午雞飛狗跳。
“小姐!油!油熱了!”
“哎呀!鹽放多了!”
“這個菜……要切這麼細嗎?”
“洗手?小姐,奴婢們的手剛洗過……”
“分開用?這抹布不都一樣嗎?”
離悅月手忙腳亂,差點把廚房點著,最終端出來的是一盤黑乎乎的、勉強能認出是青菜的物體,以及一盤切得粗細不均、炒得半生不熟的肉絲。
槿兒看著那兩盤“傑作”,小臉皺成了一團,幾乎要哭出來:“小姐……您這是何苦呢?想吃什幺吩咐廚房做就是了,何必親自下手……這、這要是吃壞了肚子可怎麼好?”
離悅月自己也嘗了一口,差點沒吐出來。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她歎了口氣,看來想改善生活,任重而道遠。不過,關於洗手和抹布分開用的理念,她還是強行灌輸給了張媽等人,看著她們似懂非懂卻連連稱是的樣子,離悅月也隻能暫時作罷。
折騰完廚房,離悅月回到房間,感覺比連續加班一周還累。她癱在窗邊的軟榻上,看著窗外搖曳的竹影,心裡那股莫名的空虛和警惕感又浮了上來。
昨晚宮宴上,明澤餘那雙深邃難辨的眼睛總在她腦海中浮現。他看她的眼神,太奇怪了。不像看一個陌生人,也不像看一個曾有舊誼的故人,倒像是在審視一件失而複得、卻又透著蹊蹺的物品。
還有這離府……她總覺得暗處有眼睛在盯著自己。是錯覺嗎?還是原主本身就身處某種漩渦之中?
她猶豫了一下,狀似無意地問正在收拾桌案的槿兒:“槿兒,你……對那位明澤餘公子,了解多少?”
槿兒聞言,身子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眼神有些閃爍,低著頭囁嚅道:“小姐……您怎麼突然問起明公子了?他、他是皇室貴胄,身份尊貴,奴婢一個下人,哪裡知道什麼……”
離悅月眯了眯眼。槿兒這反應,明顯不對勁。原主和明澤餘之間,肯定有事!而且是不小的事。
她正想再旁敲側擊幾句,忽然有丫鬟在門外稟報:“小姐,門房送來一個錦盒,說是明澤餘公子派人送來的,指名要給小姐。”
離悅月心中一動。說曹操曹操到?
槿兒快步出去,將錦盒取了進來。那是一個紫檀木的盒子,樣式古樸,沒有任何花紋裝飾,卻自有一股沉凝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