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九霄：雙姝令》
第34章：情劫·烽火連城
夜色如墨，濃得化不開，沉沉壓在帝都上空。往日的萬家燈火，如今隻剩下零星幾點，在彌漫的、若有似無的黑灰色邪氣中明滅不定，如同垂死者最後的喘息。更遠處，曾經象征著無上權力與繁華的皇宮方向，已被一片濃稠的、翻滾的黑霧徹底籠罩，偶爾有淒厲的嘶吼或短暫的兵刃交擊聲劃破死寂，隨即又被更深沉的寂靜吞噬，仿佛那巨獸般的黑霧已將一切生靈嚼碎咽下。
離府，這座在波譎雲詭的帝都中始終維持著表麵平靜的深宅大院，此刻也如同暴風雨中孤零零的礁石，被驚濤駭浪反複拍打。白槿雙以自身精血混合著傳承秘法繪製的巨大守護靈陣，在府邸外圍形成了一層淡金色的、半透明的光罩，將絕大部分邪祟之氣隔絕在外。光罩上流光閃爍，不時漾開一圈圈漣漪，那是無形的邪力衝擊在陣法上留下的痕跡。韻心持劍立於陣眼之處，臉色蒼白如紙，嘴角還殘留著一絲未擦淨的血跡，她已在此灌注靈力支撐了整整一日一夜，身形微微搖晃，卻依舊挺得筆直，如同釘死在陣地上的旗杆。終於，在又一次劇烈的陣法波動後，她喉頭一甜，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後倒去，昏迷前的手指仍死死掐著維持陣法的訣印。一旁的護衛慌忙上前將她扶住，抬往內室救治。
府外街道上，景象更是慘烈。曾經摩肩接踵的朱雀大道，如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屍體，有普通百姓，有守城兵士，也有穿著各色服飾的武林人士。其中一些“屍體”會突然扭曲著爬起，雙眼赤紅，口角流涎，發出非人的嗬嗬聲，瘋狂撲向尚存活氣的生靈——他們是被蝕心蠱徹底控製，化為隻知殺戮的行屍。樓解率領著一隊精銳的侍衛，護著明澤餘剛從皇宮方向殺出重圍。眾人皆渾身浴血，甲胄破損，明澤餘那身象征尊貴的玄色親王常服已被暗紅和汙黑浸透，緊抿的薄唇透出鐵鏽般的腥氣，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依舊冷靜得駭人，如同冰封的湖麵下暗流洶湧。
“殿下，前方路口又被屍潮堵住了！必須儘快清理，否則後方的邪傀合圍過來就麻煩了！”樓解揮刀斬飛一顆猙獰的頭顱，喘著粗氣彙報，聲音因過度廝殺而沙啞。
明澤餘目光掃過前方密密麻麻、蹣跚而來的身影，其中甚至能看到幾張依稀熟悉的、昨日還曾在他麵前恭敬行禮的麵孔。他眼中沒有絲毫波動，隻冷然下令：“用火油，開路。擋路者，無論曾經是何人，格殺勿論。”
“是！”
火焰瞬間升騰，夾雜著皮肉焦糊的惡臭和行屍淒厲的怪嚎，硬生生在絕望的屍潮中撕開了一條通路。就在隊伍即將衝出這條死亡街巷時，側翼一道矮牆轟然倒塌，數名行動異常迅捷、眼中閃爍著智慧陰冷光芒的黑衣人突兀殺出，直撲明澤餘！他們顯然與那些無智的行屍不同，是混在其中的精銳殺手。
“保護殿下！”明遠怒吼一聲，巨斧橫掃，將兩名黑衣人逼退，但他自己也被對方刁鑽的匕首在臂膀上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他悶哼一聲，動作卻毫不停滯，如同受傷的猛虎，更加悍勇地擋在明澤餘側前方。這些殺手武功路數詭異，身法飄忽，配合默契，竟一時纏住了樓解和明遠。
混亂中，一道淬著幽藍寒光的袖箭，如同毒蛇吐信，悄無聲息地從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射向明澤餘的後心！箭速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極限。
“殿下小心！”明遠眼角餘光瞥見，想要回援已來不及，隻得奮力將手中巨斧擲出，試圖攔截，卻終究慢了半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赤紅色的身影如同撲火的飛蛾，義無反撞地撞開了明澤餘！
“噗——”
袖箭深深紮入了那人的肩胛，箭上的巨力帶得他踉蹌幾步，正是明遠！
“明遠！”樓解目眥欲裂，刀勢更加狂暴，瞬間將麵前一名黑衣人劈成兩半。
明澤餘猛地回頭，看到半跪於地、肩頭迅速被烏黑血液浸透的明遠，眼神驟然縮緊。他俯身迅速點住明遠傷口周圍幾處大穴，阻止毒血蔓延，聲音低沉壓抑：“撐住。”
明遠抬起頭，因劇痛和毒素而臉色發青，卻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殿下…末將…職責所在…”話未說完，又是一口黑血湧出，人已軟倒在地。
“帶他走！”明澤餘對身旁一名親衛喝道，自己則接過樓解遞來的另一把佩劍，眼神冰冷地看向袖箭射來的方向，那裡，一道黑影一閃而逝。“追！要活口！”
……
離府內，雖暫得陣法庇護，氣氛卻同樣凝重得讓人窒息。
離悅月站在廊下，望著天際那輪被邪氣暈染成暗紅色的、不祥的月亮，掌心緊緊攥著那枚溫熱的白玉佩——幽熒族的聖物碎片。玉佩正持續散發著微弱的、隻有她能感知到的共鳴，一股清晰的牽引力，明確地指向城郊某個方向。那裡，似乎有什麼在呼喚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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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到了？”白槿雙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聲音帶著明顯的疲憊，臉色也比平日更加蒼白，顯然維持大陣對她消耗極大。
離悅月點了點頭，沒有回頭：“很清晰。那裡…或許有答案。”她頓了頓，聲音有些乾澀，“槿雙，幽熒的使命…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是我？”
白槿雙沉默了片刻，望著遠處翻湧的黑霧，輕聲道：“天地有靈脈，如同人之經絡。幽熒一族，生而便能感知、甚至一定程度上溝通靈脈，是守護這片大地靈脈平衡的古老血脈之一。懷璧其罪，皇室忌憚這份不受控製的力量，三大宗門覬覦這份與天地溝通的奧秘…至於為何是你…”她側過頭，看著離悅月被玉佩微光映照的側臉，“或許正因為你來自‘界外’，你的靈魂不受此間某些既定規則的束縛，你是最大的‘變數’，也是唯一可能打破這死局的關鍵。”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槿兒扶著虛弱的韻心，以及幾名身上帶傷的護衛退了回來。
“小姐，白姑娘，外麵的邪氣好像更濃了！陣法波動得厲害，韻心姐姐剛醒就非要出去看看…”槿兒急聲道，小臉上滿是煙塵和擔憂。
韻心推開槿兒攙扶的手，強撐著對白槿雙行禮：“宗主，東南角陣基出現裂痕，需立刻加固…我還能…”
“你去休息，我去。”白槿雙不容置疑地打斷她，抬手按在韻心肩膀上，一股溫和的靈力渡了過去，穩住她紊亂的氣息，“活著，才能做更多事。”說完，她深深看了離悅月一眼，轉身快步走向陣法波動處。
離悅月看著白槿雙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中嗡鳴愈發急促的玉佩，眼中最後一絲猶豫散去，隻剩下決絕。她轉身，走向暫時安置傷員的偏廳。明澤餘剛安排好追擊殺手和護送明遠的事宜，正站在廳中，聽著樓解低聲彙報外麵的情況。他玄色的身影在跳動的燭火下顯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孤寂。
離悅月徑直走到他麵前，將手中玉佩攤開：“玉佩指引城郊，我必須去一趟。”
明澤餘目光落在玉佩上，那上麵幽熒族的徽記在燭光下流轉著神秘的光澤。他抬起眼，看向離悅月，沒有問她去做什麼，也沒有質疑危險與否，隻是平靜地道：“我安排人手護送你。”
“不，”離悅月搖頭，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外麵的情況你比我清楚，每一份力量都極其寶貴。你身邊更需要樓解他們。我有槿雙教的淨化術法，還有它…”她握緊玉佩，“我能感覺到，它會在關鍵時刻保護我。我一個人，目標反而小。”
明澤餘凝視著她，深邃的眸子裡翻湧著複雜難明的情緒。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記憶中那個需要他暗中庇護、柔弱失憶的孤女。她靈魂裡住著一個來自異世的、獨立而堅韌的靈魂，她有自己的判斷，有自己的路要走。他沉默了許久，久到離悅月以為他會強行拒絕時，他卻緩緩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把匕首。鞘身古樸，看不出具體材質，卻隱隱流動著一層溫潤內斂的光華，上麵雕刻著繁複的龍紋，龍鱗清晰可見，栩栩如生。
“這是‘龍鱗匕’，”明澤餘將匕首遞到離悅月麵前，聲音低沉而緩慢，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鄭重，“皇室代代相傳的秘寶，據說是以遠古真龍蛻鱗混合星辰金煉製，至剛至陽，可破邪祟，也能…斬斷一些不該存在的聯係。”
離悅月怔住，沒有立刻去接。她看著明澤餘的眼睛，那裡麵是她從未見過的、一種近乎悲涼的決絕。
“拿著。”明澤餘將匕首又往前送了送，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卻又隱含著一絲幾不可察的懇求，“明日決戰，誰也無法預料結局。獨孤煞與天魔融合，力量已非常理可度。若…若我在戰鬥中不慎被魔氣侵染，心智迷失，墮入魔道…”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艱難擠出，目光卻緊緊鎖著離悅月，不容她回避：“…以此匕，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