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山的初春帶著融雪的潮氣，護靈潭邊的沙棗苗終於冒出了嫩黃的芽尖——西漠的融雪沙果然管用，雪一化，苗根就透著勁，連青峰山本土的那株都比往年早發芽三天。小豆子蹲在田埂上，用指尖輕輕碰了碰芽尖，軟乎乎的像棉絮，胸前的沙棗掛墜蹭到苗稈，發出細碎的響，像在應和遠處的駝鈴聲。
“小豆子！我來啦！”阿依古麗的身音裹著風跑過來，她騎著駝羔，懷裡抱著個藤筐，筐裡鋪著西漠的細沙，裝著半筐圓鼓鼓的還魂花種——是木合特意留的改良種，比去年的顆粒更飽滿，殼上還帶著淡紫的紋路。“這是‘漠春籽’！”她把藤筐遞過去，沙粒從指縫漏出來，落在青峰山的黑土裡，“木合叔叔說，混著你們的腐葉土種，開花能比去年早十天！”
曬穀場早被收拾得乾乾淨淨，王嬸支著陶盆，正炒“育苗香籽”——把金紋草籽和曬乾的薄荷碎混在一起炒，噴香的，撒在苗床邊能防小爬蟲。“阿依古麗快嘗嘗剛蒸的‘芽尖糕’，”她遞過塊軟糕，裡麵裹著沙棗仁碎，“用沙棗苗剛冒的芽和麵粉做的，嫩得很，吃了沾沾新氣。”
李伯扛著幾排竹製育苗架走過來，架杆上纏著新采的漠風草葉：“按你說的留了通風縫，還在架底墊了西漠細沙，既防潮又能讓根紮得深。”阿默則提著個陶罐，裡麵是淡綠色的育苗液——用還魂花汁和晨露調的，上次西漠用這個，花種發芽率高了兩成，這次特意多帶了些。
辰時過半，眾人扛著工具去育苗田。小豆子和阿依古麗蹲在最前頭，他把青峰山的腐葉土翻鬆，阿依古麗就往土裡撒西漠細沙，兩人配合著把土和沙拌得勻勻的——腐葉土保水，細沙透氣，混在一起正好襯得還魂花種鼓著勁。“木合叔叔說，這樣拌土，根不會爛，芽也長得壯，”阿依古麗捏了把混合土，湊到鼻尖聞了聞，“有你們腐葉土的香，還有我們細沙的暖。”
正種著，阿依古麗突然指著土溝裡的小土塊皺起眉：“這土結疙瘩了，種子會悶壞的！”小豆子也發現了，青峰山的土經了一冬雪水，有些地方板結得硬邦邦。“用李伯的竹耙！”他跑去拿來育苗架旁的細齒竹耙，阿依古麗則往土疙瘩上撒了把西漠細沙——沙粒鑽進土縫，竹耙一摟，硬土就散了，露出鬆鬆軟軟的土層。
剛把種子擺進土溝，又有幾隻淡綠的小爬蟲爬了過來——是初春的“芽蟲”，專啃剛冒的芽尖。“用王嬸的香籽！”小豆子抓了把炒好的金紋草籽，撒在苗床邊，阿默則噴了點育苗液——香籽的氣一散，小爬蟲就慌了神，沒一會兒就鑽進土裡不見了。孩子們圍在旁邊拍手，最小的那個還學著樣子，抓了把香籽輕輕撒在土溝邊，雖撒得歪歪扭扭，卻惹得大家笑出聲。
午後的太陽漸漸暖起來，育苗田已種滿了還魂花種，竹架整齊地排著，像一片小小的綠林。蘇清鳶和陸沉舟蹲在田邊，翻開跨山守護冊，在“初春育苗”那頁添了“腐葉土混西漠細沙”的法子，旁邊還畫了個小小的竹耙：“以後兩邊育苗都能用這個法子，讓孩子們記牢，傳下去。”
木合站在一旁，看著忙碌的孩子們，從懷裡掏出個牛皮本：“這是西漠的育苗記錄，記了花種發芽的日子、需要的水和肥，以後咱們兩邊每月傳一次，互相照著調，花能長得更好。”王嬸則端來剛煮的薄荷芽尖茶，茶碗裡飄著還魂花的嫩芽，喝著清爽，還能防春困。
夕陽西下時，阿依古麗要跟著駝隊回去了。她把藤筐裡剩下的西漠細沙倒在沙棗苗根邊，又從懷裡掏出張畫，上麵畫著兩個小人在育苗田邊拍手，旁邊寫著：“夏天來摘沙棗，秋天一起收花乾。”小豆子則把自己的草藥圖冊遞過去，裡麵夾著張育苗時間表：“按這個日子澆水，芽長得快，有不懂的就寫信，我等著你的沙棗乾。”
駝隊漸漸遠去，駝鈴聲混著春風飄遠，阿依古麗在駝背上揮著手裡的薄荷香籽袋，小豆子則站在育苗田邊，揮著胸前的沙棗掛墜——掛墜的光映著剛種的花種，像顆小小的太陽。
蘇清鳶和陸沉舟站在他身後，看著漸漸暗下來的育苗田，還魂玉的碧光與竹架上的漠風草葉微光交織。“初春的守護，是催新苗，也是續新約，”蘇清鳶輕聲說，“是西漠的細沙混著青峰山的土，是孩子們手裡的香籽和畫，是我們寫在冊子裡的法子，一代傳一代。”陸沉舟握住她的手，羅盤的金光指向黑沙窩的方向：“夏天會有沙棗的甜，秋天會有花乾的香，冬天會有暖沙的溫——這份跨山的約定，會像這新苗一樣，年年發新芽，歲歲有新篇。”
夜風拂過育苗田，土溝裡的花種在暖土裡悄悄鼓著勁，沙棗苗的芽尖在風裡輕輕晃著，遠處學堂的窗台上，孩子們放著的育苗時間表，正等著和西漠的記錄冊交換——青峰山與西漠的守護，就像這初春的新苗，帶著融雪的潮氣，也帶著向陽的勁，朝著更繁盛的歲月，慢慢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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