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暮春時節的應天城,朱雀大街上,正是最熱鬨的時候。
青石板路,被晨光曬得暖融融的,兩側酒旗招展。
綢緞莊的夥計嗓門清亮,茶肆裡飄出的龍井香氣混著胡餅的焦香,順著風卷過往來行人的衣袂。
挑著擔子的貨郎,搖著撥浪鼓,穿短打的腳夫扛著木箱快步走過。
連街角賣花的姑娘籃子裡,都堆著剛采的薔薇與茉莉,粉白相間,鮮靈得很。
忽然,街儘頭傳來一陣整齊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踏在青石板上擲地有聲。
原本喧鬨的街市竟漸漸靜了下來,行人紛紛側目,連挑著擔子的貨郎都駐足不前
——一隊玄色騎衛正沿著大街緩緩行來,馬匹皆是西域良種,鬃毛油亮,步伐穩健。
馬背上的騎士身著元廷製式的錦袍,腰懸彎刀,肩背挺直,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街市時。
連最是潑辣的婦人都下意識收了聲。
“是大元的使團!”有人低聲驚呼。
這隊騎衛足有百人之多,玄色錦袍上繡著暗金色的雲紋,腰間銅牌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隊伍正中,三輛裝飾華麗的馬車格外顯眼,車廂是烏木所製。
鑲著銀絲花紋,車窗掛著明黃色的紗簾,車輪碾過路麵時,竟幾乎聽不到聲響。
馬車前後,各有二十名騎士護持,整支隊伍肅穆威嚴,與應天城的煙火氣格格不入,卻又帶著一種碾壓一切的磅礴氣勢
——那是大元王朝橫跨歐亞、四方來朝的底氣,是鐵騎踏遍萬裡河山的赫赫威名。
車隊行至“第一樓”前停下,樓外早已候著幾名身著儒衫的官吏,見為首的騎士翻身下馬,連忙上前拱手:“下官應天府通判,前來迎接大元使團。”
為首的騎士並未多言,隻是微微頷首,側身讓出身後一人。
那人約莫四十歲年紀,身著紫色錦袍,袍角繡著一隻展翅的海東青。
麵容剛毅,鼻梁高挺,眼神深邃,走起路來龍行虎步,自帶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嚴。
他身後跟著兩人,一人身著藍色錦袍,長須,眼神精明,正是昨天的那位文人;
另一人則是武將打扮,玄色短打外罩著一件鎖子甲,身材魁梧,臉上一道刀疤從眉骨延伸到下頜,顯得格外凶悍。
“咱乃元廷內廷宣政院使,巴圖。”
紫袍人開口,聲音洪亮,帶著草原口音的漢語擲地有聲,“這位是中書省參知政事,呂昶;
這位是鎮國上將軍,王保保。”
宣政院使掌天下宗教與吐蕃事務,位高權重;
中書省參知政事乃是中樞重臣,掌輔佐宰相處理朝政;
鎮國上將軍更是手握兵權的大將
——大元竟派出如此陣容,可見對此次應天之行的重視。
這王寶寶,也是藝高人膽大,敢於敵對情況,來到應天。
巴圖環視一周,目光掃過第一樓的朱漆大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聽聞應天第一樓的菜肴冠絕江南,今日便在此處設席,咱要嘗嘗江南的風味。”
眾人簇擁著三人上樓,掌櫃早已得了消息,將最好的“飛虎閣”雅間收拾出來。
閣內寬敞明亮,雕梁畫棟,靠窗的位置擺著一張梨花木大桌,
窗外便是朱雀大街的繁華景象,遠處秦淮河的畫舫隱約可見,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巴圖徑直走到主位坐下,呂昶與王保保分坐兩側。
剛一落座,巴圖便拿起桌上的菜單,看也不看,直接扔給一旁的店小二:“把你們這兒最有名的菜,每樣都上一份。
另外,再取一壇你們最好的烈酒,要十年陳的。”
店小二連忙應下,轉身快步下樓。
呂昶撚著胡須,看向窗外的街景,笑道:“應天果然繁華,比之大都也不遑多讓。
朱元璋在此經營數年,倒真是有幾分本事。”
王保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聲音粗啞:“不過是偏安一隅罷了。
我大元鐵騎百萬,若真要取應天,不過是旦夕之間。
此次前來,不過是給朱元璋一個機會,讓他歸順朝廷,也好保一方百姓平安。”
巴圖微微頷首,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王將軍所言極是。
當今聖上仁慈,念其素有威名,若肯歸順,朝廷必不虧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