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縣衙前,殘雪未消。公子欣的馬車剛停穩,一股混雜著泥濘、炊煙和淡淡腐臭的氣息便撲麵而來。眼前的景象比想象中更顯凋敝:夯土城牆低矮破敗,城門處幾隊衣衫襤褸的民夫正被胥吏嗬斥著修補缺口,眼神麻木。縣衙的大門漆皮剝落,露出灰白的木頭底色,門前石階縫隙裡鑽出枯黃的雜草。
欣在芍藥溫順依舊)、牡丹眼波流轉間多了幾分對“窮鄉僻壤”的不屑)以及四名沉默如鐵的黑冰台銳士由明轉暗,但如影隨形)的簇擁下,剛踏上縣衙台階,一陣喧嘩便從側旁的街角傳來。
人群圍攏處,一個高大的身影如同磐石般矗立在風雪中。那人身高近九尺約兩米),骨架極大,裹著一件破爛得露出棉絮的舊襖,赤著雙足踏在冰冷的雪泥裡。他身前鋪著一卷發黃的草席,席下顯然蓋著一個人形輪廓。一塊歪歪扭扭的木牌插在雪中,墨跡淋漓,赫然是四個大字:“賣身葬父!”(原主隻在電影,電視劇中看到過這樣的場景,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臉。一道猙獰的、如同蜈蚣般的刀疤,從左邊眉骨斜劈而下,貫穿鼻梁,直劃到右側嘴角,將整張臉扭曲得如同惡鬼!疤痕新肉翻卷,紅得刺眼,顯然是不久前所傷。但這張可怖的臉上,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像寒夜裡的孤星,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桀驁與死寂的哀慟。他不跪,隻是死死盯著每一個靠近的人,目光如同受傷的猛獸,充滿了原始的戒備與凶戾。幾個想上前調笑或試探的潑皮,被他野獸般的眼神一瞪,竟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
“好重的煞氣!”欣心中凜然。此人絕非尋常流民!那眼神,那身板,那臉上未愈的刀疤,分明是百戰餘生的悍卒才有的凶戾!他為何淪落至此?那刀疤又是何人所賜?
就在此時,一陣更大的騷動從城門方向傳來。一群扶老攜幼、麵黃肌瘦的流民,約莫百餘人,被一隊持戈縣卒粗暴地驅趕著,正試圖湧入城內。哭喊聲、哀求聲、孩童的啼哭聲和縣卒的嗬斥鞭打聲混作一團。
“滾開!渭南縣不納流民!”
“求求官爺!給條活路吧!北邊遭了雪災,實在活不下去了…”
“再敢靠近,格殺勿論!”
為首的小吏揮舞著皮鞭,神色凶狠。流民們瑟縮著,眼中是絕望的灰燼。
第十五章:新官上任三把火:收悍將,納流民
公子欣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壓下初臨陌生之地的忐忑。他知道,立威的時刻到了!
“住手!”一聲清喝,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嘈雜,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這個衣著雖低調但氣度不凡的年輕人身上。
欣在芍藥,牡丹驚疑、銳士警惕的目光中,分開人群,徑直走到那驅趕流民的小吏麵前。他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上位者特有的壓迫感:“本官乃新任渭南縣令,公子欣。何人主事?”
那小吏一愣,被欣的身份和氣度所懾,又瞥見他身後氣息剽悍的黑冰台銳士,頓時臉色發白,慌忙丟掉鞭子,撲通跪倒:“小…小人縣卒什長王五,叩…叩見縣尊大人!”
“王五,”欣的聲音冰冷,“秦法可曾規定,流民入境,格殺勿論?”
“這…這…”王五冷汗直流,“回大人,不曾…隻是…隻是前任縣令有令,流民湧入,易生事端,耗費糧秣,故…故…”
“前任縣令?”欣打斷他,聲音陡然提高,帶著雷霆之怒,“前任縣令已被免職!本官奉陛下旨意,治理渭南!秦法昭昭,陛下以仁德治天下,豈容爾等在此草菅人命?!”
他猛地轉身,麵對驚疑不定的流民,朗聲道:“本官公子欣,奉旨牧民渭南!爾等北地遭災,流離失所,情有可憫!今日起,渭南開倉設粥棚三日,暫解燃眉之急!本官在此立誓,必為爾等尋一條活路!願留者,官府登記造冊,分田安置;願去者,贈三日口糧,好生上路!”
話音落下,流民群中先是一片死寂,隨即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哭喊與叩謝聲:“青天大老爺!”“謝大人活命之恩啊!”
欣的目光掃過激動的人群,最後落回那賣身葬父的疤臉巨漢身上。那巨漢也正看著他,眼中桀驁未消,卻多了一絲驚疑和審視。
欣緩步走到他麵前,無視那張可怖的刀疤臉,目光落在草席上,聲音低沉而清晰:“你父,因何而死?”
巨漢眼中凶光一閃,沙啞如砂石摩擦的聲音響起,帶著濃重的楚地口音:“餓死,凍死,被狼咬死!關你屁事!”語氣粗魯,充滿敵意。
芍藥眉頭微蹙,牡丹眼中閃過鄙夷。黑冰台銳士的手按上了刀柄。
欣卻不為所動,反而蹲下身,仔細看了看草席邊緣露出的、一隻枯槁僵硬的手,上麵布滿凍瘡和老繭。他歎了口氣,解下自己身上那件還算厚實的披風,輕輕蓋在草席之上,擋住了風雪。
這個動作,讓疤臉巨漢的身體猛地一震,眼中的凶戾如同堅冰般裂開一道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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