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賈拍賣會後第三日。
鹹陽宮·章台內
莊嚴肅穆中透著無形的壓力。堆積如山的簡牘旁,是少府令剛剛呈上的、詳細記錄兩場拍賣收益的最終賬冊。
那串天文數字,如同實質的金山,沉甸甸地壓在殿內每一個人的心頭。
秦始皇嬴政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總計:
四十六萬金權貴場七萬五千金+商賈場虛報的三十八萬五千金)”這一行上。
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案幾,發出沉悶的聲響。這財富足以支撐他雄心的一半,卻也像一麵鏡子,映照出公子欣那令人心驚的“點金術”。
“欣兒,”
嬴政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平淡如古井,
“兩場‘鹽戲’,你為寡人、為大秦,立下了……潑天之功。”
“潑天”二字,咬得極重,既是肯定,亦是警告——功高亦可震主。
“然,寡人觀此‘鹽引契’,”
嬴政拿起一份蒙嫣精心製作的契書樣本,目光銳利如鷹隼,
“限售郡縣,擅用者斬;貨憑‘木傳’,分離則沒……條條款款,法度森嚴,執行之權,儘歸‘秦鹽閣’。”
他抬眼,直視侍立階下的公子欣,
“此契之威,幾近王命符節。寡人問你,這‘秦鹽閣’,究竟是寡人的鹽閣,還是你公子欣的……‘小少府’?”
空氣瞬間凝固。李斯垂首,嘴角幾不可察地微翹。趙高侍立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卻將每一絲氣息變化都收入耳中。
公子欣的應對:以退為進,畫餅充饑
公子欣深深一揖,姿態恭謹至極:
“父皇明鑒!‘秦鹽閣’一磚一瓦,一鹽一粒,皆為父皇所有,兒臣不過一介奔走操持之吏。此契之設,實為三慮:
其一,嚴防奸商囤積居奇,哄抬鹽價,擾亂民生,此乃安定社稷之本;
其二,杜絕六國餘孽借鹽利之便,輸送資財,圖謀不軌,此乃穩固國祚之需;
其三,確保鹽路暢通,稅賦如數歸庫,充盈父皇偉業之資,此乃兒臣拳拳孝心!”
他將“社稷”、“國祚”、“父皇偉業”置於最高,巧妙地將自己的控製力包裝成對國家利益的絕對維護。
公子欣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激昂:
“且兒臣以為,‘秦鹽閣’之法,非止於鹽!
此乃一套可推而廣之的‘專營榷賣’之製!
若用於鐵、用於馬、用於丹砂銅錫等國之命脈,由朝廷設專署,頒專契,控專道,則……”
李斯猛地抬頭,眼中精光爆射!這正是他法家“重農抑商”思想的核心延伸——將關鍵資源徹底收歸國家壟斷經營!公子欣此言,無異於將李斯心中構想的藍圖提前描繪出來,並且證明其具有恐怖的斂財能力!
公子欣適時收住話頭,再次躬身:
“此乃兒臣淺見,妄議國政,請父皇恕罪。然‘秦鹽閣’之製,願為父皇新策之砥石,成敗得失,皆由父皇聖裁!”
他將主動權交還始皇,同時埋下了“新策砥石”的誘餌。
散朝後,李斯罕見地主動邀趙高同車。車廂內,李斯麵沉如水:
“公子欣……大才,亦大患!
他今日所言‘專營榷賣’,深合吾法家精要。
若此製由朝廷推行,利國利君,當為萬世之法。”
趙高陰惻惻一笑:
“丞相所言極是。然此製若由公子欣主導,則其權柄將淩駕九卿,直逼丞相!
屆時,‘秦鹽閣’變‘欣天下’,恐非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