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的秋陽帶著戈壁的烈意,曬得校場的青磚發燙。劉邦勒住那匹借來的老馬,望著遠處城樓上飄揚的玄鳥旗,喉結忍不住滾動了一下——這旗比他在沛縣見過的任何旗幟都沉,仿佛浸了河西的風沙與鐵血。身後,樊噲、夏侯嬰、周勃、曹參一行人牽著馬,手裡攥著磨得發亮的兵器,粗布短褐上還沾著芒碭山的泥,在甲胄鮮明的秦軍衛兵麵前,像一群誤入殿堂的野雀。
“劉邦,贏欣公子在中軍帳等你。”英布騎著一匹神駿的河西馬過來,甲胄上的日光晃得人睜不開眼。他瞥了眼樊噲手裡的殺豬刀,嘴角噙著絲笑意,“把家夥都收起來吧,定遠城裡,刀得鞘著,規矩得守著。”
樊噲梗著脖子:“俺這刀……”
“再利也砍不破連弩陣。”英布拍了拍腰間的劍,“進去吧,公子沒那麼多耐心。”
劉邦連忙拽了樊噲一把,賠笑道:“英將軍說的是,咱懂規矩。”他整了整衣襟,跟著英布往中軍帳走,路過工坊區時,正見一群工匠在鑄連弩,機括碰撞的脆響裡,有個熟悉的身影在指點——呂雉穿著一身月白襦裙,鬢邊插著支銀簪,正拿著卡尺量弩臂的弧度,側臉在爐火映照下,竟比在沛縣時添了幾分銳氣。
四目相對,呂雉先愣了一下,隨即朝他微微頷首,目光平靜得像洮河的水。劉邦心裡忽然鬆了口氣,又有點發緊——這婆娘,果然在這兒紮下根了。
中軍帳的羊皮簾被掀開,一股淡淡的墨香混著皮革味撲麵而來。贏欣坐在案後,手裡正批注著西域輿圖,韓信、李左車分坐兩側,見他們進來,隻是抬眼掃了一下,目光裡沒有輕視,也沒有熱絡,像在看一塊待琢的璞玉。
“劉邦,見過公子。”劉邦學著軍營裡的樣子拱手,膝蓋卻差點軟得跪下。他身後的弟兄們也跟著行禮,樊噲的殺豬刀“哐當”掉在地上,引得帳外衛兵低喝一聲,嚇得他趕緊撿起來揣進懷裡。
贏欣放下筆,指尖在案上敲了敲:“呂雉說,你帶了一千二百弟兄來?”
“是,都是沛縣出來的鄉親,能吃苦,肯賣力。”劉邦連忙道,“聽說公子西征缺人,咱弟兄們願效犬馬之勞,種地、打仗、修渠,啥都能乾!”
“啥都能乾?”贏欣笑了笑,目光轉向樊噲,“你呢?拿著殺豬刀的,想乾啥?”
樊噲脖子一梗:“俺想打仗!砍匈奴,殺大月氏,像項將軍那樣,第一個衝上城樓!”
“有誌氣。”贏欣點頭,又看向夏侯嬰,“你牽著馬,是懂馴馬?”
夏侯嬰臉一紅:“回公子,俺以前在沛縣趕車,馬性子再烈,俺也能讓它乖乖聽話。”
周勃抱著把破舊的簫,見贏欣看過來,訥訥道:“俺……俺會吹簫,還會築城,搬石頭有力氣。”
曹參往前一步,拱手道:“小人曾在沛縣做過獄掾,懂些律法文書,能記賬,能斷些小事。”
贏欣聽完,目光回到劉邦身上:“你呢?你想乾啥?”
劉邦摸了摸下巴,忽然笑了:“公子讓俺乾啥,俺就乾啥。但俺要是說句心裡話——俺想帶弟兄們,在西域也闖出個名堂,讓沛縣的鄉親知道,咱不是隻會鑽山溝的逃犯。”
帳內靜了片刻,韓信忽然道:“公子,依臣看,可讓他們從底層做起。”
“正合我意。”贏欣站起身,走到劉邦麵前,“定遠的規矩,不管你以前是誰,來了都得從根基學起。樊噲,你去項羽的第二軍團,從伍長做起,先學列陣,再學衝鋒,啥時候項離將軍說你‘合格’了,再給你兵帶。”
樊噲眼睛一亮,狠狠點頭:“謝公子!俺準保不讓項將軍失望!”
“夏侯嬰,去田榮的馬場。”贏欣轉向牽馬的漢子,“那裡有西域來的烈馬,你若能馴得服帖,三個月後,升你做馬監。”
夏侯嬰趕緊應道:“小人一定用心!”
“周勃,”贏欣看著抱簫的漢子,“去後備隊,跟著蘇角築營壘、修烽燧。你那簫,軍中正好缺鼓樂手,傍晚吹吹,給弟兄們解乏。”周勃訥訥地應了,臉上卻有了笑意。
“曹參,”贏欣最後看向懂律法的漢子,“去蕭何的賬房,從抄文書做起,學學大秦的律法、商稅章程,若是能把西域諸國的舊俗與秦法揉到一塊兒,將來少不了你的用處。”
曹參躬身領命,腰杆挺得筆直。
最後,贏欣看向劉邦:“你是頭,就去菜鳥營,跟扶蘇、胡亥他們一起,從耕地、練槍學起。啥時候能把曲轅犁用得比老農夫好,把槍使得比蒙浩穩,再來說‘帶弟兄’的事。”
劉邦心裡一突,隨即笑道:“公子說得是!俺這把骨頭,是該好好磨磨。”他知道,這是敲打,也是機會——連皇子都得在菜鳥營待著,他一個逃犯,還有啥不滿足的?
正說著,帳外傳來通報:“張良先生到!”
眾人回頭,隻見一個青衫書生走進來,正是從芒碭山西行的張良。他對著贏欣深深一揖:“在下張良,聞公子西征欲‘立序開疆’,特來獻上薄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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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欣眼睛一亮,連忙請他入座:“張先生肯來,如添羽翼。不知先生有何高見?”
張良展開一卷竹簡,上麵畫著西域諸國的關係圖:“西域三十六國,看似一盤散沙,實則各有依附——姑師附匈奴,樓蘭附大月氏,大宛與安息有怨,烏孫與大月氏世仇。公子可借力打力,比如聯烏孫製大月氏,通安息製大宛,少費兵力,多收其地。”
韓信撫掌道:“先生所言,與我不謀而合!”
張良又道:“且西域多信教,公子既設祠官,可令其將‘忠大秦’與教義相融,比如言‘天授大秦治西域’,民心自安。”
贏欣頷首:“先生這兩策,比千軍萬馬還管用。就請先生留在軍帳,與韓信、李左車共參軍機,如何?”
張良躬身:“願效綿薄。”
帳內的氣氛頓時熱絡起來。劉邦看著侃侃而談的張良,忽然覺得自己來對了——這定遠,果然藏龍臥虎,連張良這樣的人都能得重用,他劉邦未必沒有出頭之日。
這時,呂雉端著茶進來,給眾人續上。走到劉邦身邊時,她低聲道:“贏欣公子賞罰分明,隻要肯乾,總有你的位置。家裡的事,我已托人去接,孩子們到了河西,就能進學堂學秦文。”
劉邦抬頭看她,見她眼神坦然,心裡最後一點疙瘩也散了。他端起茶杯,朝贏欣舉了舉:“公子,俺劉邦沒啥大本事,但弟兄們的命,都願交給大秦!”
贏欣舉杯示意,目光掃過帳內的眾人:項羽的勇,韓信的謀,張良的智,劉邦的韌,樊噲的悍,曹參的謹……這些來自秦、楚、韓、齊的人,此刻都圍在這頂帳下,為著同一個目標——向西,再向西。
帳外的陽光更烈了,照在西域輿圖上,仿佛已將那些朱砂勾勒的城邦,染成了玄鳥旗的黑色。贏欣知道,劉邦等人的到來,不僅是添了幾千兵力,更是楚地民心的風向——連最桀驁的逃犯都願歸順,這大秦的“序”,已悄悄越過淮河,紮進了楚地的土壤。
而西征的路,因為這些來自不同土地的人,變得更寬,更穩。當菜鳥營的田埂上多了個揮鋤頭的劉邦,當第二軍團的隊列裡多了個扛槍的樊噲,當軍帳的沙盤前多了個籌謀的張良,這場注定改寫文明的征途,便有了更堅實的底氣。
風沙掠過定遠的城樓,玄鳥旗獵獵作響,像是在為這些新來的“秦人”,奏響融入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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