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短距躍遷的餘波如同宿醉般縈繞不去,飛船“流浪者號”——水手為其臨時命名——如同一個重傷的巨獸,在寂靜的星海中艱難地喘息。引擎的轟鳴變得斷續而沉悶,多處係統閃爍著代表故障的刺眼紅光,艦體不時傳來令人牙酸的金屬疲勞聲。那顆作為核心動力的“幽靈船”能源水晶,光芒已黯淡到近乎熄滅,隻剩下中心一點微弱的幽藍,如同風中殘燭。
水手全神貫注地操控著幾乎半癱瘓的飛船,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小心翼翼地規避著稀疏的小行星帶和一片片色彩瑰麗卻蘊含劇毒輻射的星雲塵埃。這裡是一片遠離主要航道、幾乎未被任何星圖標注的荒蕪星域,寂靜得可怕。
“快到了…堅持住,老夥計…”水手低聲呢喃,不知是在對飛船說,還是對自己。
林奇和青羽守在駕駛艙後方,一邊警惕地注視著舷窗外任何可能的異常,一邊抓緊每分每秒調息恢複。來自δ樣本崩潰後殘留的那點【自然之愈】效果仍在緩慢發揮著作用,修複著他們的內傷,但精神的疲憊和能量的枯竭仍需時間。
後艙,被救下的女孩——她自稱“莉娜”——正小心地用飛船上找到的醫療包為依舊昏迷的技術主管處理傷口,她的動作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熟練。
經過一段令人神經緊繃的沉默航行後,水手猛地調整了航向,對準一片看起來毫無特色的、巨大的暗紅色星雲。
“抓穩,要進去了。”
飛船緩緩駛入星雲內部,能見度瞬間降至極低,各種傳感器受到強烈乾擾,屏幕上布滿雪花。隻能依靠水手似乎早已爛熟於心的記憶和那個生物骨片令牌散發出的微弱共鳴指引方向。
在混沌的星雲中穿梭了約莫十分鐘,前方隱約出現一個巨大的、不規則的小行星輪廓。水手駕駛飛船熟練地繞到其背麵,在一個極其隱蔽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凹陷處,緩緩停了下來。
凹陷處的岩壁上,赫然鑲嵌著一扇看起來與岩石融為一體、毫不起眼的金屬氣密門。門上沒有任何標識,隻有一個與水手手中令牌形狀契合的凹槽。
水手將令牌按入凹槽。
嗡…
一陣低沉的震動聲響起,氣密門無聲地向內滑開,露出後麵一條向下延伸的、燈火通明的金屬通道。
“到了。歡迎來到‘礁石’。”水手長舒一口氣,語氣中帶著一絲回到安全屋的放鬆,但眼神依舊警惕。他率先走下飛船,示意眾人跟上。
通道內部乾淨而簡陋,空氣循環係統發出穩定的低鳴。走了幾十米,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利用小行星內部天然洞穴改造而成的、規模不小的秘密基地。穹頂很高,懸掛著提供主要照明的人造光源。空間被合理劃分:停放著幾艘型號各異、但同樣看起來飽經風霜的小型飛船的機庫;堆滿了各種零件、工具和不明設備的維修區;以及一片用集裝箱和隔板搭建的生活區域。甚至還有一個簡陋的hydroponics(水培)農場,種植著一些耐輻射的菌類和作物。
基地裡大約有十幾個人,穿著五花八門的服裝,大多麵帶風霜,眼神銳利而警惕。看到水手帶著幾個生麵孔進來,他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目光聚焦過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懷疑。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緊繃的、刀口舔血者特有的氣息。
“水手?你還活著?”一個身材高壯、臉上帶著一道猙獰激光灼傷疤痕的男人走了過來,他是第一個開口的,聲音粗獷,“還帶了尾巴回來?你知道規矩的。”
“疤臉,情況特殊。”水言簡意賅地回應,指了指林奇和青羽,“臨時合作者,有點本事,惹的麻煩也不小。”他又指了指被莉娜攙扶的技術主管,“寰宇集團的高級技術主管,腦子裡可能有點貨。這是莉娜,從他手裡救下來的。”
他省略了δ樣本和“蓋亞之怒”的大部分細節,隻強調了技術主管的價值和來自基金會與寰宇的雙重追擊壓力。
聽到“寰宇集團”和“基金會”,疤臉和周圍幾人的臉色都更加凝重了幾分。
“媽的,水手,你每次回來都準沒好事!”疤臉罵了一句,但眼神中的敵意稍減,“老蛇在裡麵,他得知道詳情。至於他們…”他看向林奇和青羽,“規矩不能壞。武器交出來,活動範圍限製在公共區,我們會有人盯著。沒問題吧?”
林奇和青羽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人在屋簷下,暫時配合是必要的。他們交出了脈衝斧和匕首明麵上的),但更重要的物品如能量手槍和特殊道具都藏在儲物空間深處。
水手對疤臉點了點頭:“我帶他們去見老蛇。給我的人安排個安靜點的角落,需要治療和休息。”
“跟我來。”疤臉招來一個沉默的年輕人,吩咐了幾句,然後親自帶著水手和林奇等人走向生活區深處一個用厚重金屬板隔出來的獨立房間。
推開房門,裡麵煙霧繚繞。一個乾瘦、頭發稀疏、穿著油膩工裝服的老頭,正叼著一個電子煙鬥,趴在一個布滿各種指示燈和老舊屏幕的控製台前,似乎在調試著什麼設備。他頭也不回,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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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手小子,又把什麼臟屁股爛攤子帶回來了?老子這兒的屏蔽場可不是萬能的,基金會那幫鬣狗的鼻子靈得很!”
“老蛇,這次可能釣到大魚了。”水手似乎對老頭的態度習以為常,直接走到控製台旁,將那個黯淡的“幽靈船”核心放在台上,“能量快耗儘了,急需補充。另外,我們需要借用你的‘深潛’解碼器,分析點東西。”
老蛇這才慢悠悠地轉過身,露出一張布滿皺紋和老人斑、但一雙眼睛卻異常精明銳利的臉。他先瞥了一眼能源核心,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肉痛:“幽能核心?你小子還真敢玩!這玩意兒都快被吸乾了!補充?老子這兒的高純能量塊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然後他的目光才掃過林奇、青羽、技術主管和莉娜,最後定格在林奇身上,特彆是他的手腕處。
“嗯?有點意思…”老蛇的電子煙鬥閃爍了一下,“一個連接不穩的‘軸’的代行者,一個氣息凝練的‘清道夫’他顯然對青羽有某種誤解或特定稱呼),一個寰宇的書呆子,還有一個…小丫頭片子身上有微弱的‘淨土’共鳴?你們這組合可真夠怪的。”
他竟然能一眼看出這麼多信息?!這個老蛇絕不簡單!
“少廢話,老蛇,幫不幫?”水手催促道。
“幫!當然幫!難得有這麼有趣的‘素材’送上門。”老蛇嘿嘿笑了兩聲,笑容有些瘮人,“能量塊可以給你,按市價的三倍算,記賬上。解碼器也可以用,但我要共享所有解析出的數據。另外…”他指著林奇,“這小子,得讓我掃描一下他接收到的那個信號殘留。”
水手看向林奇,用眼神詢問。
林奇沉吟片刻,點了點頭。目前看來,需要借助對方的技術,付出一些信息是必要的代價。
“成交。”
老蛇動作麻利地取來幾塊高純度能量塊,連接上專用設備,開始為“幽靈船”核心緩慢充能。幽藍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恢複,雖然依舊微弱。
然後,他示意林奇將手腕放在解碼器的一個特殊感應板上。
冰冷的觸感傳來。解碼器發出低沉的嗡鳴,無數細小的探針伸出,輕輕接觸皮膚。林奇感到一絲微弱的電流感,同時那段“希望號”信號的記憶碎片不受控製地被讀取、放大、分析。
老蛇緊盯著屏幕上飛速滾動的、常人無法理解的複雜數據流和波形圖,渾濁的眼睛越來越亮,甚至帶著一絲狂熱。
“沒錯…沒錯!是‘彼岸回響’!雖然極其微弱,但特征碼匹配!來自‘希望號’的定向廣播!”他激動地搓著手,“裡麵嵌入了多層加密信息…不僅僅是求救…還有坐標…警告…甚至…一段極其殘缺的…操作協議片段?”
操作協議?林奇心中一動。
“協議內容是什麼?”水手急切地問。
“太碎了…需要時間破解…”老蛇頭也不抬,雙手飛快地在控製台上操作,“但大致指向一種…‘共鳴頻率’?似乎需要特定的能量場環境才能激活…像是用來…開啟什麼東西?或者…穩定某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