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生命光輝,如同破曉的第一縷陽光,溫柔卻不容抗拒地刺穿了古井的沉寂,也刺穿了籠罩整個霧靄鎮的、那層壓抑的、強製性的“寧靜”假象。
井口之下,那被壓抑了無數年的、彙聚了無數悲傷與絕望的哭聲,如同決堤的洪流,洶湧而出,雖無形無質,卻狠狠撞擊著在場每一個人的靈魂!
蜷縮在井邊的老人猛地抬起頭,渾濁的雙眼瞪大,淚水奔湧而出,不再是無聲的啜泣,而是發出了撕心裂肺的、真實的嚎啕!他積壓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悲痛,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庭院入口處,那四名被乳白色光芒波及的巡夜人,僵立在原地,覆蓋全身的黑色風衣和銀白麵具無聲地皸裂、剝落,露出下麵…並非機械或屍體,而是與普通居民無異的、穿著製服的軀體!他們的臉上沒有微笑麵具,卻也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片徹底的茫然與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支撐其行動的“指令”,化為了真正的空殼,緩緩癱倒在地。
莉娜的身體劇烈顫抖,臉色蒼白如紙,注入古井的白光如同抽水般汲取著她的力量,但她眼神卻異常明亮而堅定,帶著一種近乎殉道般的決絕。她聽到了井下的哭聲,感受到了那浩瀚無邊的悲傷,並與之產生了深深的共鳴。她的能力,似乎並非簡單的“乾擾”,而是…連接與共情?甚至…引導?
“莉娜!”林奇衝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她,【希望之種】的生命能量渡過去,卻感到一股巨大的排斥力——此刻的莉娜,仿佛與井下那龐大的悲傷之力融為一體,拒絕著任何外來的、不同源的“治愈”。
“沒…沒事…”莉娜虛弱地搖頭,目光依舊緊盯著井口,“它們在哭…好難過…必須…阻止…”
遠處,鐘樓的鐘聲變得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尖銳,不再是維持“寧靜”的節奏,而是充滿了某種…被冒犯的憤怒與…緊急的預警!整個小鎮的霧氣瘋狂翻滾,街道上那些原本僵硬行走的居民們,動作紛紛停滯,臉上的微笑麵具開始出現細微的裂痕,一些壓抑的、混亂的嗚咽聲和啜泣聲,開始零星地從麵具下傳出!
莉娜的舉動,如同在一潭死水中投入了一塊巨石,正在劇烈地撼動著“劇作家”編織的“寧靜”規則!
“不好!動靜太大了!”水手緊張地看向庭院外,“肯定會把所有的巡夜人和鬼知道什麼玩意引過來!”
青羽的身影如同輕煙般掠出庭院,片刻後返回,語速極快:“街道上的‘居民’開始混亂,更多的巡夜人正在集結,方向…是鐘樓和這裡!我們時間不多!”
必須趁亂行動!
林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莉娜意外地與這口古井、與小鎮壓抑的悲傷本源產生了聯係,這或許是打破局麵的關鍵!但她也因此成為了最顯眼的目標,且狀態極不穩定。
“水手,青羽!”林奇快速下令,“你們負責守住庭院入口,儘可能阻擋巡夜人,爭取時間!但不要硬拚,必要時撤回庭院,這裡似乎有特殊屏障!”
“明白!”水手立刻衝到入口處,利用倒塌的矮牆和巡夜人留下的音叉武器雖然能量耗儘,但足夠沉重)構建簡易防線。青羽則再次隱入霧氣,負責預警和襲擾。
林奇則蹲下身,對那位仍在痛哭的老人急促問道:“老人家!這口井到底通向哪裡?下麵是什麼?和鐘樓有什麼關係?”
老人沉浸在巨大的悲痛與宣泄中,斷斷續續地呢喃著:“井…通往…‘心’…小鎮的…‘心’…也是…‘傷’…鐘樓…是‘韁繩’…鎮長…握著韁繩…把‘悲傷’…壓下去…把‘寧靜’…抽上來…”
心?傷?韁繩?
林奇瞬間明悟!這口古井,才是維持小鎮“寧靜”規則的能量源或者說處理核心!但它處理的,並非正能量,而是所有居民被強製剝離、壓抑的負麵情感主要是悲傷)!鐘樓和鎮長,則是這套係統的控製端和放大器,將處理後的“寧靜”強製擴散出去,同時不斷抽取新的“悲傷”注入井中!
這是一個殘酷的、將痛苦轉化為控製工具的循環係統!
而莉娜的“原初生命代碼”力量,陰差陽錯地…逆轉了這個過程!她不是在淨化,而是在…釋放!將井中積壓的、未經處理的原始悲傷能量引導了出來,衝擊著整個控製係統!
這解釋了為什麼巡夜人會失效他們的行動依賴“寧靜”指令),為什麼居民開始混亂被壓抑的情感開始複蘇),為什麼鐘樓會報警控製係統受到衝擊)!
但這股被釋放的悲傷洪流太過龐大和混亂,莉娜根本無法控製,繼續下去,她很可能被這股力量同化或衝垮!而且,一旦“劇作家”的化身鎮長)反應過來,全力鎮壓,後果不堪設想!
必須找到徹底解決的方法!源頭…在鐘樓!在鎮長那裡!
“莉娜!能暫時穩住這裡嗎?不要完全釋放,嘗試…引導它,就像…疏通河道一樣?”林奇嘗試提出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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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娜艱難地點頭,集中精神,項鏈的白光稍微收斂,從狂暴的噴發變為一種相對平穩的流淌,井下的哭聲依舊,但衝擊力稍緩。她如同一個小心翼翼的疏導者,暫時穩住了堤壩的裂口。
“青羽!”林奇看向剛剛返回的刺客,“找到通往鐘樓最安全的路徑了嗎?”
青羽點頭:“有一條路,居民很少,巡夜人正在向主街集結。但鐘樓附近守衛肯定最嚴密。”
“足夠了!”林奇下定決心,“你和我去鐘樓!解決源頭!水手,你留下保護莉娜和老人!如果情況不對,立刻帶他們從青羽說的另一條路撤退!”
“明白!”水手重重頷首,儘管不放心,但這是最佳分工。
“小心…”莉娜虛弱地叮囑道。
林奇和青羽對視一眼,不再猶豫,身影一閃,衝出了庭院,沿著青羽探查到的那條偏僻小路,向著霧靄中那高聳的鐘樓輪廓疾馳而去!
小鎮的混亂正在加劇。霧氣中,隱約傳來麵具碎裂的聲音、壓抑的哭泣聲、以及巡夜人冰冷的嗬斥和能量武器的嗡鳴。但大部分混亂集中在主街,林奇二人選擇的路徑確實相對安靜。
兩人將速度提升到極致,【匿蹤之影】和【蜃景迷霧】發揮到極致,如同兩道鬼魅,在破敗的房屋和狹窄的巷道間穿梭。
越靠近鐘樓,空氣中的“寧靜”力場就越發強大和混亂,仿佛一個垂死掙紮的巨獸在瘋狂地喘息。鐘聲已經不再是規律的鳴響,而是變成了雜亂無章、刺耳急促的噪音,試圖強行壓製住那逐漸蔓延開的情感複蘇。
終於,他們抵達了鐘樓廣場的邊緣。
廣場周圍,站立著足足十二名巡夜人!他們組成了一個嚴密的防禦圈,手中的音叉武器能量全開,散發著危險的幽藍光芒,任何試圖靠近的混亂居民都會被無形的衝擊波逼退甚至擊倒。
鐘樓的大門緊閉,由某種厚重的暗金屬鑄造,表麵刻滿了複雜的、令人頭暈目眩的幾何紋路。
“硬闖很難。”青羽低聲道。
林奇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鐘樓外牆:“不走正門。”
鐘樓的外牆由巨大的石塊壘成,布滿歲月的痕跡和潮濕的苔蘚,並非完全光滑。對於身手敏捷的他們來說,並非不可攀登。
“我左你右,頂部彙合!”林奇低喝一聲,內力灌注雙腿,猛地一躍,如同靈猿般攀上牆壁,指尖扣緊石縫,快速向上攀爬!
青羽的身影則如同沒有重量,在陰影和凸起處幾個閃爍,便已上升了數米。
下方的巡夜人似乎並未察覺到上方的動靜,他們的注意力完全被廣場周圍的混亂所吸引。
攀爬過程有驚無險。很快,兩人便抵達了鐘樓頂部。那裡有一個巨大的、四麵透空的鐘塔,中央懸掛著一口古樸而沉重的青銅巨鐘。巨鐘無人敲擊,卻在自行劇烈震動著,發出刺耳的噪音。
鐘塔下方,是一個小小的閣樓入口。
林奇和青羽悄無聲息地落入閣樓外的回廊,透過窗戶向裡望去。
閣樓內的景象,讓兩人瞳孔驟然收縮!
裡麵沒有想象中的控製台或神秘儀式場,而是…一個巨大的、由無數晶瑩剔透的、仿佛水晶或琥珀構成的複雜結構!
這個結構的核心,懸浮著一團不斷蠕動、變化的…暗金色的能量體!能量體中,無數細小的、冰冷的數學符號和規則符文生滅不休,散發出與之前“源核”同源、卻更加凝練和冰冷的氣息!
而在能量體的下方,連接著無數條…半透明的、如同神經束或數據流般的絲線!這些絲線向下延伸,穿透地板,顯然連接著下方的古井悲傷之源以及整個小鎮的“寧靜”網絡!
這個結構,就是小鎮規則係統的控製核心!它將井下的悲傷之力轉化為冰冷的秩序之力,並通過鐘聲擴散出去!
而更令人震驚的是,在控製核心的前方,背對著他們,站著一個身影。
他穿著筆挺的、老式的黑色禮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他抬著雙手,仿佛在指揮交響樂一般,引導著那團暗金能量體的運轉,口中念念有詞:
“…穩定…導入悲傷流…加大轉化功率…壓製情感回流…噪音…必須清除…寧靜…必須維持…”
他的聲音平直、冰冷、毫無感情,正是之前聽到的“鎮長”的聲音!
但真正讓林奇和青羽渾身冰涼的,是這個“鎮長”的後頸處——
那裡,根本沒有皮膚和血肉,而是裸露的、精密無比的、閃爍著金屬和晶體光澤的…機械結構!無數細小的光纜和能量管路深入其中,與整個控製核心連接在一起!
這個“鎮長”,根本不是一個活人!而是一個…高級的、與規則係統一體化的機械人偶!是“劇作家”用來直接管理這個“舞台”的…傀儡!
就在兩人震驚之際,那機械鎮長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轉過身!
他的臉上,戴著的不是微笑麵具,而是一張用暗金色金屬雕刻而成的、完美卻冰冷無情的麵孔!麵孔上的表情是固定的、標準的“平靜”,雙眼則是兩顆不斷閃爍著數據流的晶體透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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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測到未授權訪問。最高威脅等級。入侵者。”機械鎮長用毫無波瀾的電子音說道,那雙數據眼瞬間鎖定了林奇和青羽!
他抬起手,指向兩人!
嗡!!!
整個控製核心的暗金能量瞬間沸騰!無數冰冷的規則符文從中噴射而出,化作一道道實質性的、帶著強製秩序和存在抹除意味的暗金光束,如同暴雨般射向兩人!
同時,閣樓下方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剩餘的巡夜人正在衝上來!
退路已斷!
“摧毀核心!”林奇怒吼一聲,【希望之種】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強度爆發,混合著內力,脈衝斧雷光暴漲,化作一道璀璨的綠金色閃電,悍然劈向那團暗金能量體!
青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下一刻出現在機械鎮長的側麵,匕首帶著撕裂一切的鋒芒,直刺其後頸的機械連接處!
轟!嗤啦!
脈衝斧的雷光與暗金能量束狠狠撞在一起,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規則之力與生命源力的劇烈衝突讓整個鐘樓都在顫抖!林奇悶哼一聲,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倒飛出去,重重撞在牆壁上,喉頭一甜!
而青羽的匕首精準地命中了機械鎮長的後頸連接處,爆起一團刺眼的電火花!機械鎮長的動作猛地一僵,數據眼中光芒瘋狂閃爍!
“係統…受到物理損傷…連接…不穩定…”機械鎮長的電子音出現了雜音。
有效!
但就在這時,那團暗金能量體中央,猛地浮現出一個清晰的、由光芒構成的複雜徽記——那是一個羽毛筆與扭曲天平的圖案!
“劇作家”的徽記!
徽記出現的瞬間,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而宏大的意誌,驟然降臨了!通過那個徽記,直接投射到了機械鎮長身上!
機械鎮長猛地抬起頭,數據眼的光芒變得深邃而恐怖,仿佛有另一個意識在其中蘇醒!他的電子音也發生了變化,帶上了某種…居高臨下的、充滿惡趣味的語調:
“…不錯的嘗試…我親愛的…演員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