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致的混亂與撕扯感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撞擊和刺骨的寒意。
林奇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隻無形巨手從高速旋轉的混沌中狠狠撈出,然後粗暴地砸在了冰冷堅硬的地麵上。左肩那被“終末”力量湮滅的空洞處傳來一陣劇烈的震蕩,那種深入靈魂的“空無”感讓他幾乎再次昏厥。他趴在濕漉漉、滿是泥濘的地麵上,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冷的、混雜著煤煙、糞便、泰晤士河水腥臭和某種難以形容的陰冷潮濕的空氣。
耳邊傳來沉重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他艱難地側過頭,看到聖言和莉娜也剛剛掙紮著爬起來,渾身沾滿泥汙,臉色蒼白。莉娜懷中緊緊抱著仍在昏迷中的艾拉。
“我們…出來了?”莉娜的聲音帶著顫抖,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後怕。她警惕地環顧四周,靈能感知如同受驚的觸角般迅速掃過環境。
聖言沒有立刻回答,她半跪在地,雙手按在泥濘中,殘存的聖光竭力運轉,試圖驅散侵入體內的寒意並穩定傷勢。她的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
這裡是一條狹窄、肮臟的巷道。兩側是高聳的、被煤煙熏得漆黑的磚牆,牆皮大麵積剝落,露出裡麵潮濕的黴斑。腳下是凹凸不平的鵝卵石路麵,積滿了渾濁的汙水和垃圾。濃密得化不開的黃色霧氣在巷道中緩慢翻滾,極大地限製了視野,隻能看到十幾米外的景物便模糊一片。空氣中彌漫著工業革命時期倫敦特有的濃烈氣味,但更深層處,卻縈繞著一種令人不安的、冰冷的、非自然的寂靜。
“這裡…是維多利亞時代的倫敦?”莉娜不確定地說,她的靈能感知在這裡受到了極大的壓製,仿佛被那厚重的霧氣所吞噬,“但感覺…很不對勁。”
聖言緩緩站起身,她的聖光在這裡也顯得晦暗不明:“不僅僅是霧霾。空氣中…有一種…‘死寂’的殘留。很淡,但和‘園丁’的那種力量同源,隻是…更加分散,像是某種…泄露或汙染。”
林奇在莉娜的攙扶下艱難地坐起身。左肩的傷口在冰冷潮濕的空氣刺激下傳來陣陣詭異的麻木感,那灰白色的湮滅邊緣似乎更加穩定了,但修複依舊遙遙無期。他手背上的樹苗印記微微發熱,與這個世界的某種底層規則產生了極其微弱的共鳴。
“任務…”林奇喘息著說,“‘軸’…或者‘母親’…有沒有發布任務?”
通常,在進入一個新世界不久,“萬界之軸”的任務指令就會以某種形式浮現。
然而,這一次,等待他們的隻有一片…沉寂。
沒有冰冷的提示音,沒有浮現在視野中的文字,沒有任何信息。
仿佛“萬界之軸”的信號被這片濃霧徹底隔絕了。
“沒有任務?”莉娜的臉色更加蒼白,“這…這怎麼可能?”
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四人。失去任務指引,意味著他們失去了明確的目標和潛在的獎勵,更重要的是,這可能意味著“軸”的力量在這裡受到了極大的乾擾,甚至…“母親”可能無法感知到他們的存在。
“先離開這裡。”聖言果斷地說道,她攙起林奇另一邊胳膊,“我們需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處理傷勢,並且弄清楚這個世界的狀況。”
三人攙扶著昏迷的艾拉,艱難地沿著肮臟的巷道向前移動。濃霧中能見度極低,隻能依靠聖言微弱的聖光和莉娜被嚴重壓製的靈能感知摸索前行。巷道兩旁偶爾會出現一些低矮的、窗戶破損的木門,裡麵漆黑一片,寂靜無聲,仿佛早已被廢棄。
空氣中那種冰冷的死寂感時濃時淡,如同某種無形的潮汐。
突然,莉娜猛地停下腳步,壓低聲音:“前麵…有東西!”
濃霧中,隱約可見幾個佝僂的、動作僵硬的身影正在蹣跚移動。它們的身影在霧中扭曲變形,發出一種令人牙酸的、細微的摩擦聲,仿佛骨骼在相互刮擦。
聖言立刻將聖光收斂到最低,示意大家緊貼牆壁陰影。
那些身影緩緩靠近,逐漸清晰。那是幾個穿著破爛維多利亞時期服飾的“人”,但他們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灰白色,眼神空洞呆滯,動作緩慢而機械,如同提線木偶。他們的身上,散發著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嘔的冰冷死寂氣息,雖然極其微弱,但確鑿無疑。
“是靜滯汙染…”林奇低聲說,聲音凝重,“‘園丁’的力量已經滲透進了這個世界,並且影響了這裡的居民。”
這些顯然是被極度稀釋後的靜滯能量所“感染”的市民,變成了失去自我意識、隻會遵循某種本能或指令行動的傀儡。
就在這時,其中一個“傀儡”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僵硬的脖子緩緩轉向四人藏身的方向,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