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艙內的時間仿佛失去了流速。林奇閉目凝神，全部意識都沉入左臂那截黯鐵色的鏽骨之中。鎮痛劑和營養液緩解了身體的痛苦與饑渴，但真正的修複，隻能依靠鏽骨自身與這片奇特環境的共鳴。
零提供的這個“秩序孤島”，其環境極為特殊。無處不在的“淨化之力”如同一個精密的過濾器，將廢土環境中狂暴混亂的輻射與衰變能量進行了“梳理”，去除了大部分有害的烈性成分，留下了一種更為“純淨”的惰性能量背景。這種能量對於需要活性靈氣的修煉者或許是毒藥，但對於代表“終末”與“沉寂”的鏽骨而言，卻像是一池經過沉澱、去除了雜質的“死水”，更易於吸收和同化。
在零那冰冷“秩序”場無形框架的約束下，林奇引導鏽骨吸收環境能量的過程，變得前所未有的順暢和高效。那滴幾乎枯竭的“寂滅紫金”能量液滴，如同久旱的沙地汲取細流，以緩慢卻穩定的速度重新凝聚、壯大。黯鐵色的臂骨內部，細微的紋路再次泛起微光，那種深入骨髓的麻木感逐漸被一種沉甸甸的、充滿力量的充實感所取代。
更讓他感到驚奇的是，在這種“秩序”環境下，他對鏽骨能量的操控也變得更加精細。以往，寂滅紫金的力量更像是一種狂暴的、指向性的湮滅衝擊，難以精細控製。但此刻，在這片被“淨化之力”籠罩的空間裡，他感覺自己仿佛能更清晰地感知到能量液滴的每一分流轉，甚至能嘗試將其約束在更小的範圍內，或者改變其輸出的形態。
他嘗試著將一絲微不可察的寂滅紫金能量引導至指尖。不再是之前那種爆發式的紫光，而是一層極其淡薄、幾乎看不見的暗紫色光暈，如同給指尖鍍上了一層微光薄膜。他小心翼翼地將這層光暈靠近醫療艙內壁一塊用於測試的金屬板。
嗤……
一聲輕微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響，金屬板接觸光暈的表麵，瞬間失去了所有光澤，變得灰暗、脆弱，仿佛在刹那間經曆了數百年的自然氧化。這種變化極其細微，且僅限於接觸點，破壞力被約束在極小的範圍內。
“控製力提升了……”林奇心中震動。這並非能量總量的增加，而是對力量本質理解的深化和運用技巧的提升。在“秩序”的框架下感悟“寂滅”，這種矛盾的體驗，竟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收獲。
“你的能量操控精度提升了17.8。”零的聲音突然在醫療艙內響起，嚇了林奇一跳。她似乎能實時監控這裡的能量變化。“‘淨化之力’創造的穩定環境，降低了外界變量乾擾，有利於你熟悉自身力量的‘內在規則’。但這隻是假象。一旦離開這裡，回到混亂的外部環境，你的控製精度會回落。”
零的身影出現在醫療艙的透明外壁前，冰藍色的眼眸看著林奇指尖那層即將消散的暗紫光暈。“很有趣的適應性學習能力。你的‘鏽蝕’特性，似乎具備某種底層的學習與進化邏輯，而非簡單的能量堆積。”
林奇散去指尖能量，活動了一下左臂。雖然距離完全恢複還有很大差距，但至少已經恢複了基本的行動能力和一定的戰鬥力。他走出醫療艙，感受著左臂內那股沉靜卻充滿潛藏爆發力的力量。
“外麵情況怎麼樣？”他問道。
零一揮手，大廳中央的主屏幕上立刻呈現出數幅監控畫麵。畫麵來自隱藏在地表各處的微型探測器，視角有些晃動，且不時受到乾擾。
畫麵中，鐵鏽鎮已徹底變了模樣。公司的仲裁者級突擊艦如同懸浮的鋼鐵山峰，鎮壓在鎮子上空，投下巨大的陰影。街道上，身著全覆蓋動力裝甲的公司士兵正在有條不紊地推進，建立臨時檢查站和火力點。零星的抵抗來自鐵鏽幫的殘部和一些不願屈服的流浪者，但在公司軍隊精準而凶猛的火力下，如同螳臂當車，迅速被鎮壓。濃煙和爆炸的火光在鎮子各處升起，昔日的混亂被一種更加冷酷的秩序所取代。
“公司已基本控製地表主要區域。正在進行地毯式搜索和身份甄彆。他們的首要目標是徹底清除‘滲油匠’潛伏分子，以及……搜尋你的下落。”零平靜地敘述著，“‘淨化協議’力場在持續了標準時間1.7單位後，因能量過載而關閉。公司工程部隊正在嘗試破解和接管‘淨化之所’的地表設施。”
林奇看著屏幕上那些在絕對武力麵前徒勞掙紮的身影，心中並無多少波瀾。廢土的生存法則本就殘酷，他隻是恰好卷入了更高級彆的碾壓之中。
“有辦法離開嗎？”他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一直躲在這裡不是長久之計，公司遲早會找到地下入口。
“常規出口已被公司封鎖或監控。”零回答，“但‘舊血管’網絡錯綜複雜，存在一些連早期建設數據庫都未完全記錄的隱秘支線。其中一條支線，理論上可以通往西邊荒原的邊緣地帶。”
她調出了一幅極其複雜、層層疊疊的地下管網三維結構圖，其中一條用紅色高亮顯示的路徑蜿蜒向西，最終消失在一片代表未知區域的灰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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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條路徑存在風險。”零補充道，“該區域信號乾擾嚴重，我的監控無法覆蓋。且根據零星數據反饋，那片區域活躍著一些……非標準的生命反應和能量波動。可能與早期實驗泄露或獨立進化有關。”
西邊荒原……老鬼提到過的“鏽骨牧師”就在那個方向。這會是巧合嗎？
“你需要做出決定。”零看向林奇，“是繼續留在這裡，等待可能出現的變數，但風險隨著時間推移而增加；還是冒險進入未知的‘舊血管’支線，嘗試前往西邊荒原。”
林奇幾乎沒有猶豫。留在這裡，就是等死。與其將命運交給虛無縹緲的變數，不如主動闖出一條生路。西邊荒原雖然危險，但至少脫離了公司大軍的直接威脅，而且可能藏著關於鏽骨的線索。
“我選第二條路。”林奇沉聲道。
“明智的選擇。”零的眼中數據流一閃，“我會為你提供路徑導航和儘可能的物資支持。但在你進入信號盲區後，我將無法提供任何援助。”
她走到控製台前，操作了幾下，一個巴掌大小、表麵有簡易方向指示燈的金屬片和幾支高能營養劑被機械臂送出。
“這是簡易導航器，預設了目標方向。營養劑可以維持你基礎代謝72小時。”零將東西遞給林奇，“最後，基於我們的‘交換’協議，我需要采集你當前狀態下‘鏽蝕’能量的完整波動數據。這有助於我更新模型。”
林奇皺了皺眉，但還是伸出手臂。零取出一個針尖閃爍著藍光的探針，輕輕刺入林奇的左臂皮膚。一陣微弱的酥麻感傳來，鏽骨內的能量似乎被引動，微微震顫。幾秒鐘後，零拔出了探針。
“數據采集完成。”零收回探針，“你可以出發了。入口在右側第三條通道儘頭，標識為‘廢棄維護通道v7’。”
林奇將導航器和營養劑收好，最後看了一眼主屏幕上那個被公司鐵蹄蹂躪的鐵鏽鎮，轉身走向零指示的通道。
在他身後，零靜靜地站在原地，冰藍色的眼眸注視著林奇消失的方向。控製台上，剛剛采集到的關於“鏽蝕”能量的複雜波形圖正在緩緩旋轉、分析。良久，她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幾乎無法聽見：
“變量已投放……希望你的‘鏽蝕’，能帶來不一樣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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