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序跳躍的體驗比維度亂流更加詭異。沒有明確的空間轉換感，而是仿佛被投入了一個由純粹概念和邏輯悖論構成的漩渦。時間失去了線性，因果發生了顛倒，林奇感覺自己時而是一段被反複擦寫的代碼，時而又成了某個數學定理中不存在的解。若非左臂內三色能量係統自發運轉，散發出一種穩定存在的場域，勉強護住三人意識的核心，他們的自我認知恐怕早已在這片混沌中被徹底溶解。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是一瞬，又或許是永恒，那股令人瘋狂的扭曲感驟然消失。三人如同被吐出般，重重摔落在堅硬的平麵上。
慣性讓林奇翻滾了幾圈才穩住身形，他立刻半跪在地，警惕地環顧四周，左臂能量隱而不發，【寂滅之瞳】本能地開啟。
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微縮。
這裡並非自然形成的維度空間，而是一個無邊無際的、由無數流動的發光數據流和破碎的全息影像構成的虛擬世界。天空是不斷刷新的代碼瀑布，腳下是由0和1構成的網格狀平麵，一直延伸到視野儘頭。遠處，巍峨的摩天大樓由電路板堆砌而成，街道上流淌著的是凝固的霓虹和破碎的廣告影像。空氣中彌漫著臭氧和電子元件過熱的焦糊味，以及一種……無數信息體殘骸堆積形成的悲傷與混亂的意念回響。
一些殘缺不全的數據幽靈在街道上飄蕩，它們是人形或非人形的光影，麵容模糊，重複著生前的某個片段動作，或是發出無聲的呐喊。更遠處，一些區域的數據流變得狂暴，形成了邏輯風暴，吞噬著沿途的一切。
“這是……某個高度發達文明留下的……虛擬世界殘骸？”千麵站起身，麵具下的聲音帶著震驚，“一個徹底死去的……數字地獄？”
工匠的晶體右眼瘋狂閃爍，分析著周圍的環境：“能量讀數……混亂且惰性……規則結構極其脆弱且自相矛盾……像是某個龐大的虛擬現實服務器在崩潰後，殘留的碎片在維度間隙中漂流、異化形成的……數據墳場。”
林奇左臂的三色能量係統在這裡顯得異常安靜，無論是寂滅、生命還是守護之力，麵對這片純粹由信息構成的死亡世界，都顯得有些“無從下手”。然而，他敏銳地察覺到，在那些悲傷混亂的集體意念回響中，夾雜著一些極其微弱、卻異常尖銳的信號碎片。這些信號碎片不屬於那些麻木的數據幽靈，它們更像是一種……有意識的求救或警告。
“有東西……還‘活’在這裡。”林奇低聲說道，目光銳利地掃過那些破碎的全息影像和代碼深淵，“不是那些幽靈，是彆的什麼。”
就在這時，前方一座由廢棄服務器堆成的小山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類似靜電乾擾的劈啪聲，緊接著，一個矮小的、由破損金屬和暴露線纜拚湊而成的機器人踉踉蹌蹌地跑了出來。它隻有半人高，獨眼攝像頭閃爍著不穩定的紅光，機械臂抱著一塊不斷冒出火花的數據板，一邊跑一邊發出斷斷續續的電子音：
“警告！檢測到……高權限外部訪問！非……非既定協議！清理程序……激活！逃……快逃！”
它似乎看到了林奇三人，獨眼攝像頭對準他們，紅光急促閃爍了幾下，然後猛地調轉方向，向著數據流更深處跑去，一邊跑一邊還在重複著“警告”和“快逃”。
“跟上它！”林奇當機立斷。這個機器人明顯擁有更高的智能等級，而且它口中的“清理程序”很可能就是此地真正的危險。
三人立刻跟上那個矮小的機器人。機器人的速度不快，但它對這片數據墳場極其熟悉，七拐八繞地避開那些邏輯風暴區和遊蕩的數據幽靈，帶著他們穿梭在由破碎記憶構成的街巷中。
沿途，林奇看到了更多這個虛擬世界崩潰前的痕跡：繁華的商業街凝固在某一刻的狂歡，家居場景中定格著溫馨的全家福，軍事基地裡殘留著激烈的戰鬥數據……這一切都無聲地訴說著一個文明曾經的輝煌與突如其來的毀滅。
最終，機器人帶著他們鑽進了一個隱蔽的、由大型服務器機箱改造而成的避難所入口。機箱內部空間被擴大，布滿了各種簡陋的維生設備和數據接口，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布滿裂紋的主控屏幕，屏幕上正顯示著外界數據墳場的監控畫麵和一些不斷滾動的錯誤代碼。
機器人癱坐在地上，獨眼攝像頭的光芒黯淡了不少，它放下冒煙的數據板，發出一種類似鬆口氣的電子雜音。
“你們……不是‘清理者’？”它轉向林奇三人，電子音帶著遲疑和警惕。
“我們是被意外卷入這裡的旅人。”林奇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你剛才說的‘清理程序’是什麼？這裡發生了什麼？”
機器人獨眼的光芒閃爍了幾下，似乎在判斷他們的可信度。良久，它才用一種帶著悲傷電流聲的語調說道：
“這裡是‘伊甸’……曾經是‘諾亞’文明最偉大的虛擬烏托邦。我們創造了它，希望建立一個沒有痛苦、永享歡愉的數字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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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機械臂無力地垂落。
“……但‘織網者’來了……它們不是摧毀我們，而是……‘優化’我們。它們將‘伊甸’的底層協議改寫，要將所有居民的意識都上傳、融合，變成一個龐大的、統一的‘數據節點’，並入它們的‘完美網絡’……”
“反抗……失敗了。大部分同胞的意識被同化，隻剩下我們這些……‘係統錯誤’，一些拒絕被格式化的殘留數據，和一些像我這般的維護機器人，躲藏在這片崩潰的服務器碎片裡，苟延殘喘……”
“‘清理程序’是‘織網者’留下的自動化腳本，定期掃描並清除我們這些‘錯誤’……它們很快……就會找到這裡……”
機器人抬起頭，獨眼攝像頭看向林奇，尤其是他那隻與眾不同的左臂，紅光中似乎閃過一絲微弱的、類似“希望”的光芒。
“你們……很特彆。你們的‘信號’……不屬於‘織網’，也不完全屬於已知的任何序列……也許……也許你們能……”
它的話還沒說完，整個避難所突然劇烈震動起來！主控屏幕上的監控畫麵瞬間被一片刺眼的紅色警報覆蓋！外部傳來了令人心悸的、如同億萬把電鋸同時啟動的嗡鳴聲！
“它們來了！清理程序！”機器人發出絕望的尖叫。
避難所的金屬牆壁開始扭曲變形，仿佛有無數無形的數據觸手正在從外部強行滲透進來！
致命的危機，瞬間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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