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辦公室的百葉窗被風掀得輕輕晃,午後1430的陽光斜斜切進來,在成彥手邊的練歌筆記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筆記攤在第27頁,“《霧裡橋》副歌氣口調整”幾個紅筆字旁,顧懷安昨天加了道波浪線,旁邊寫著“試試用歎氣式起音”,字跡清瘦,尾筆還帶著點往上挑的弧度,像他說話時總忍不住抬一下的眉梢。
桌角放著個米白色陶瓷杯,杯身上印著隻歪歪扭扭的小吉他,是顧懷安上次送的,說“練歌時喝溫水,彆總喝冰咖啡”。杯裡還剩小半杯銀耳羹,是小夏早上從茶水間端來的,說“阿姨特意給你燉的,放了蓮子,養嗓子”,羹底還沉著兩顆沒舀完的蓮子,像兩顆小小的暖珠子。
成彥剛掛了顧懷安的電話,手機屏幕還停留在通話記錄界麵,備注是“顧老師”,下麵還留著條未讀消息:“明天錄音帶第三版譜子,我在棚裡提前調麥”。她指尖在屏幕上輕輕點了下,想回複“知道了”,指腹還沒碰到發送鍵,就聽見“咚咚——”兩聲輕響,門被敲得有點猶豫。
“彥姐……”小夏抱著個半人高的白色花束探進頭,櫻桃發繩隨著她的動作晃得厲害,攥著花束玻璃紙的手指關節泛白,連聲音都帶著點發緊,“前台剛送來的,沒寫送花人,就說‘給成彥老師’。我剛才問送花的,是個穿黑連帽衫的男人,戴了口罩和鴨舌帽,放下花就往電梯口跑,我追了兩步沒追上,連車牌號都沒看清。”
她把花束放在茶幾上時,玻璃紙摩擦著發出“窸窸窣窣”的響,成彥抬眼就聞到股百合香——不是新鮮百合該有的清甜味,反而帶著點刺鼻的消毒水味,像是為了掩蓋什麼,刻意噴了廉價香薰。花莖上的水珠倒是新鮮,順著玻璃紙往下滴,在茶幾上積了個小小的水痕,像沒擦乾淨的淚漬。
“花束裡夾了張卡片。”小夏蹲下來,小心翼翼地從百合花瓣中間抽出張卡片,指尖捏著卡片邊緣,怕留下指紋,“我剛才沒敢碰,怕破壞痕跡——林薇姐上次跟我說,收匿名禮物要先戴手套,可惜我今天沒帶……彥姐,你看這字,是打印的,連個落款都沒有,不會是私生吧?”
成彥起身走過去,沒立刻接卡片,先從抽屜裡拿出雙一次性手套——是林薇上次給她的,說“放辦公室備用,收陌生東西時戴”。她戴上手套,指尖捏著卡片的一角翻過來,紙質是普通的銅版紙,比名片厚點,卻沒名片挺括,邊緣有點毛糙,像是從打印紙本上撕下來的。上麵的字是宋體五號字,深灰色墨,打印得不算清晰,有些筆畫邊緣還暈著墨點,一看就是家用打印機打出來的,不是專業打印店的水準。
“冠軍隻是開始,前路小心。”
成彥盯著這行字,指節慢慢收緊,手套被攥得發皺。她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宿舍收到的那條匿名短信,內容是“彆以為拿了冠軍就能翻身”,當時她嚇得把手機扔在地上,小晚幫她撿起來時,屏幕都摔裂了——那時候她沒團隊,沒靠山,隻能躲在被子裡哭,怕第二天就被人報複。可現在,她手指摸了摸口袋裡的工牌,上麵“星耀傳媒”四個字硌著手心,忽然就不慌了,隻剩下股冷意從心底冒出來。
“彥姐,你看這百合……”小夏湊過來,指著其中一朵百合的花瓣,“這花瓣邊緣有點蔫,不像剛摘的,反而像放了一兩天,又噴了水假裝新鮮的——會不會是故意的?比如想暗示‘看著好,其實快敗了’?”
成彥順著她指的方向看,果然,最外層的花瓣有個小小的褐色斑點,像是被壓過又沒處理好。她想起林薇上周跟她講的行業冷知識:“有些對手送花不是祝福,是‘隱喻’——白色百合象征‘純潔’,但蔫了的百合就是‘假純潔’,打印字比手寫更冷,就是想讓你覺得‘背後有人盯著,沒處躲’。上次有個新人收到蔫玫瑰,後來才知道是對手想讓她‘知難而退’。”
“那……要不要找安保部?”小夏的聲音更緊張了,手不自覺地抓著衣角,“我剛才給林薇姐發消息,她還沒回,不過她之前說過,公司有監控覆蓋前台,能拍到送花人的樣子……對了,上次蘇沐姐收到匿名玫瑰,我幫她去安保部調監控,手忙腳亂把u盤插錯了,還被林薇姐罵‘毛手毛腳’,這次我肯定能做好!”
成彥被她最後一句逗得嘴角動了動,緊繃的情緒鬆了點。她摘下手套,放在茶幾上,拿起手機:“先拍照留證,林薇說過,要拍花束整體、卡片特寫,還要拍茶幾上的水痕——證明花是剛送的,不是我們自己弄的。你手抖不抖?要不我來拍?”
“我不抖!”小夏立刻舉起手機,深吸一口氣,可鏡頭還是晃了一下,她趕緊穩住,“剛才是太緊張了,現在好多了……彥姐你看,這張拍得清楚嗎?卡片上的字沒糊吧?”她把手機遞過來,屏幕上的照片裡,卡片放在百合中間,陽光正好照在字上,連墨點的暈染都拍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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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彥點點頭,接過手機,又補拍了幾張花莖的水珠、花瓣的褐色斑點,還有茶幾上的水痕,每拍一張都在相冊裡備注:“1432,花束整體玻璃紙包裝,百合共11朵)”“1433,卡片特寫宋體五號字,深灰色墨)”……備注完,她把照片轉發給林薇,還加了條語音:“送花人穿黑連帽衫,戴口罩鴨舌帽,前台監控能拍到,麻煩讓安保部調一下,另外花有點蔫,花瓣有斑點,可能是故意的。”
語音剛發出去,林薇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成彥接起,開了免提,林薇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很穩:“我已經讓安保部調監控了,大概10分鐘後給結果。花彆碰,等下我讓保潔來處理?不對,你現在在哪?彆自己扔,萬一被人拍到說你‘浪費禮物’,不好解釋。”
“我在辦公室門口,垃圾桶旁邊。”成彥看了眼不遠處的銀色垃圾桶,剛被保潔擦過,桶壁還亮著,“花我沒碰,就拍了照,現在扔行不行?放在辦公室占地方,還一股子消毒水味,影響練歌。”
“扔吧,記得讓小夏拍個扔的視頻,證明是我們自己處理的,不是被彆人拿走的。”林薇頓了頓,又說,“另外,法務部那邊我也打了招呼,要是後續有問題,這些照片和視頻都是證據——彆擔心,有公司在,沒人能隨便欺負你。”
掛了電話,小夏已經打開了手機錄像,舉著手機說:“彥姐,我開始錄了,你扔的時候慢一點,彆太快……”
成彥點點頭,走過去抓起花束的玻璃紙提手,玻璃紙有點滑,她攥緊了點,走到垃圾桶旁。陽光照在她手上,能看到血管的淡青色。她停頓了一秒,不是猶豫,是確認周圍沒人——辦公室走廊這會兒沒人,不會被同事看到議論。然後手一鬆,花束“咚”的一聲掉進垃圾桶,玻璃紙在陽光裡閃了一下,很快被桶壁擋住,隻露出一點白色的花瓣邊緣。
“錄好了嗎?”成彥轉身問。
“好了好了!”小夏關掉錄像,把手機收起來,“我這就發給林薇姐……彥姐,你剛才扔的時候好酷啊,一點都不慌,要是我,肯定會站在那想半天‘扔了會不會有麻煩’。”
成彥笑了笑,走回辦公室:“以前會想,現在不會了。以前在地下室,收到惡意短信隻能自己扛,現在有你們,有公司,怕什麼?”她拿起桌上的練歌筆記,翻到《霧裡橋》的部分,指尖劃過顧懷安的批注,忽然想起剛才電話裡顧懷安說的:“明天錄音彆緊張,就像在我工作室那樣,放鬆了才能唱出‘橋邊的風’。”
“彥姐,林薇姐回消息了!”小夏拿著手機跑進來,眼睛亮了,“安保部拍到送花人的樣子了,雖然戴了口罩,但能看到眼睛,法務部說能比對一下是不是林楓身邊的人……林薇姐還說,讓你彆放心上,專心準備明天的錄音,剩下的事交給他們。”
成彥抬起頭,窗外的陽光更暖了,透過百葉窗落在練歌筆記上,紅筆字泛著淺光。她拿起筆,在“歎氣式起音”旁邊畫了個小笑臉,心裡的冷意徹底散了——那些背後的小動作,像垃圾桶裡的蔫百合,扔了就沒了,真正重要的,是明天錄音時的旋律,是手裡的練歌筆記,是身邊這些陪著她的人。
小夏走到桌邊,拿起那杯沒喝完的銀耳羹,遞給成彥:“彥姐,喝口吧,都快涼了。阿姨說,銀耳羹能‘壓驚’,比咖啡管用——我剛才緊張的時候喝了一口,果然好多了!”
成彥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溫熱的銀耳滑進喉嚨,帶著點淡淡的甜味。她看著小夏蹦蹦跳跳去給林薇回複消息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眼練歌筆記上的笑臉,忽然覺得,所謂的“前路小心”,其實沒那麼可怕——隻要身邊有靠譜的人,手裡有喜歡的事,就能一步步走穩,那些暗處的小伎倆,不過是路上的小石子,踢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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