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瞎子的風波過去,靠山屯仿佛經曆了一次洗禮。空氣中彌漫的不僅僅是夏末秋初的草木氣息,更增添了幾分沉甸甸的、名為“底氣”的東西。那半扇熊肉被各家各戶分食,吃進肚裡,化作了屯民們挺得更直的腰板和談論時眉飛色舞的驕傲。狩獵隊的聲望達到了頂峰,連帶著他們手中那其貌不揚的獵獸套杆,也成了屯子裡孩子們爭相模仿、比劃的“神兵利器”。
秦建國和老支書卻沒有被勝利衝昏頭腦。總結會上,秦建國點出了幾個關鍵問題:“這次能成,有運氣成分。那熊瞎子剛吃飽,反應慢了半拍。再者,林子邊緣地勢對我們有利。若是它在密林深處暴起發難,或者我們第一輪套索失手,後果不堪設想。”他特彆強調了土槍手射擊時的風險,“當時熊瞎子掙紮得厲害,套杆的兄弟們離得太近,流彈或者跳彈都可能傷到自己人。以後訓練,要加上遠程火力和近戰控製的協同演練,規定好安全射擊角度和口令。”
猛子和虎子深以為然,接下來的訓練更加嚴苛,甚至模擬了套杆手被巨力拖拽倒地後,隊友如何迅速補位控製的極端情況。周偉整理的“狩獵要點手冊”初具雛形,雖然字跡稚嫩,但圖文並茂,記錄了大量實戰經驗和山林知識,被秦建國看到後,大加讚賞,讓他工整地謄抄一份,作為狩獵隊的內部教材。周偉乾得更起勁了,燈光常常亮到深夜。
日子在忙碌與充實中滑過,秋意漸濃。山林的綠色被慷慨地染上了金黃、赭紅,一片絢爛。天氣徹底涼爽下來,早晚甚至需要穿上薄襖。田裡的莊稼進入了最後的成熟期,沉甸甸的穀穗、飽滿的豆莢,預示著又一個收獲的季節即將來臨。
就在屯子裡準備開鐮收割的前幾天,林場屯的鐵柱再次來到了靠山屯。這次他不是一個人,還帶著他們屯狩獵隊的正副隊長,兩人手裡都提著些山貨,臉上帶著感激和幾分不易察覺的急切。
“猛子哥,虎子哥,建國叔!”鐵柱一見麵就熱情地打招呼,然後介紹道,“這是我們屯狩獵隊的趙隊長,王副隊長。”
雙方寒暄過後,趙隊長開門見山,語氣帶著敬佩和一絲後怕:“建國兄弟,老支書,上次鐵柱他們回去,帶回了套杆的技術,我們照著練了,確實好用!前些天我們在林子邊也逮著了一頭躥出來的野豬,雖然沒你們打的熊瞎子那麼嚇人,但也夠凶的,全靠這套杆和配合才沒傷著人,拿下了!真是多謝你們!”
秦建國笑著擺手:“趙隊長客氣了,都是山裡討生活的,互相幫襯應該的。看到你們用得好,我們也高興。”
王副隊長接過話頭,歎了口氣:“可是,建國兄弟,我們這次來,除了感謝,還有個不情之請。我們屯靠著林場,林子深,野物多,往年還能相安無事,可今年不知道咋了,野豬躥出來的特彆頻繁,毀了不少即將成熟的苞米。我們人手少,狩獵隊就十來個人,防了東邊漏西邊,實在是疲於奔命。眼看就要收割了,再這麼禍害下去,損失就大了!”
老支書磕了磕煙袋,眉頭微蹙:“野豬群?規模大嗎?”
趙隊長搖頭:“倒不像是大群,像是幾股小的,分散活動,但神出鬼沒,數量比往年多不少。我們懷疑是林場深處那邊可能有什麼動靜,或者食物短缺,把它們逼到邊緣來了。”
秦建國沉吟片刻,明白了他們的來意:“趙隊長的意思是,想請我們過去幫幫忙,清剿一下?”
趙隊長和王副隊長連忙點頭,臉上帶著懇求:“我們知道這要求有點過分,剛學了你們的技術,就又來求援。可實在是沒辦法了!眼看一年的收成要糟蹋,屯裡人都心急如焚。我們林支書說了,隻要靠山屯肯幫忙,這次清剿的所有收獲,都歸你們!另外,我們林場屯彆的沒有,木頭管夠,以後你們屯需要什麼木料,我們優先、低價提供!”
老支書和秦建國交換了一個眼神。這事有風險,但也是一個進一步鞏固同盟、展示靠山屯擔當的好機會。而且,野豬雖然不如熊瞎子凶猛,但成群結隊、獠牙鋒利,同樣不可小覷,對狩獵隊又是一次難得的實戰鍛煉。
秦建國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看向猛子和虎子:“猛子,虎子,你們覺得呢?隊伍的狀態,應付野豬群有沒有把握?”
猛子沉聲道:“野豬的衝勢猛,但直線跑,不如熊瞎子靈活多變。我們的套杆陣對付它們應該有效,關鍵是提前發現,利用地形限製它們的衝擊路線。”
虎子補充:“需要多派哨探,摸清它們活動的範圍和習慣。最好是能設伏,或者主動把它們驅趕到有利於我們的地形。”
見自己麾下的大將都有信心,秦建國心中有了底。他對趙隊長說:“趙隊長,王隊長,幫忙可以,但收獲怎麼分是小事,安全是大事。我們需要先去你們屯看看地形,了解清楚野豬活動的具體情況,再製定方案。不能盲目進去,那樣太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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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隊長二人一聽有戲,喜出望外,連聲道:“應該的,應該的!全聽建國兄弟安排!”
第二天,秦建國帶著猛子、虎子以及幾個經驗豐富的老獵手,跟著趙隊長去了林場屯。他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實地勘察了被野豬禍害的莊稼地,又深入林場邊緣,仔細辨認野豬的足跡、臥痕和啃食痕跡。
晚上,在林場屯的隊部,秦建國說出了他們的判斷:“不是大群,確實是兩三股小群野豬,每群大概五六頭,以母野豬和小豬崽為主,也有幾頭半大的公野豬。它們主要在靠近河溝的那片柞樹林和苞米地交界處活動,白天躲在林子裡,早晚出來覓食。”
猛子指著在地上畫的簡易地圖:“這片河溝地帶,地形複雜,灌木叢生,直接進去搜,容易遭到埋伏。我看,不如利用它們早晚固定出來覓食的規律,在苞米地邊緣,靠近它們常走的幾條獸徑出口設伏。用鑼鼓聲響,把它們從林子裡往預設的伏擊圈趕。”
虎子接著說:“伏擊點要選在相對開闊、地麵堅實的地方,方便我們下盤站穩,發揮套杆的長度優勢。可以提前挖一些淺坑,或者設置一些絆索,減緩它們的衝勢。”
方案得到了林場屯方麵的認同。事不宜遲,決定第二天淩晨就行動。
這次,靠山屯狩獵隊幾乎是全員出動,隻留了少數人看守屯子。周偉再次隨行,他的“手冊”裡又多了幾頁關於林場屯地形和野豬活動規律的記錄。隊伍帶著全套裝備,連夜趕到了林場屯,在預定的伏擊點悄然布置起來。
淩晨時分,天色微曦,山林間彌漫著破曉前的寒意和薄霧。苞米地一片寂靜,隻有露珠從葉片上滑落的聲音。狩獵隊員們按照事先的分組,隱蔽在苞米稈叢中、田埂後,一根根套杆指向獸徑出口,如同張開的蛛網。土槍手、鑼鼓手也都各就各位。林場屯的獵戶們則分散在外圍,負責警戒和驅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色漸亮。突然,負責在高處了望的哨探發出了鳥鳴般的信號——野豬群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