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質感覺眼前一片混沌。
黑暗在溶解,色彩在坍縮,世界的輪廓像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揉碎又重組。他的意識漂浮在虛無之中,仿佛被丟進了一個巨大的離心機——所有感官都被撕扯、扭曲、拉長。
他看見光。
不是陽光,不是燈光,而是一種粘稠的、流動的、介於液態和氣態之間的光。它像融化的金屬,又像沸騰的霧,在虛空中緩慢蠕動,分裂出無數細小的光絲,纏繞上他的四肢,滲入他的毛孔。
然後,他聽見聲音。
不是人聲,不是自然的聲音,而是一種從物質最底層傳來的嗡鳴——原子在震顫,電子在躍遷,分子在碰撞。它們組成了一種詭異的旋律,像是千萬把刀在玻璃上刮擦,又像是某種遠古巨獸的低語。
他的皮膚開始刺痛,仿佛有無數細小的針在皮下遊走,穿過肌肉,刺入骨骼。他的血液在沸騰,細胞在尖叫,dna的螺旋鏈正在被某種力量粗暴地拆解、重組。
——“歡迎回家。”
一道聲音直接刺入他的大腦,不是通過耳膜,而是通過每一個原子、每一個誇克傳遞的共振。
突然,世界翻轉。
重力消失了,方向感崩解了,他的身體像被丟進了一個莫比烏斯環,內外顛倒,上下錯亂。他看見自己的手臂在分裂,皮膚剝落,肌肉纖維如藤蔓般舒展,骨骼化作晶瑩的晶體,在虛空中折射出無數個自己——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在燃燒。
然後,一切驟然停止。
他重重摔在地上。
冰冷、堅硬、真實的地麵。
袁質劇烈喘息著,手指深深摳進泥土裡,仿佛要確認自己還存在於某個“世界”之中。他的瞳孔收縮又擴張,赤色的虹膜在陌生的光線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他抬起頭——
黃色的天空像一塊被燒焦的幕布,懸掛著兩顆大小不一的月亮,一藍一紫,詭異地交疊在一起。遠處,不同時期、不同風格的建築群如被孩童隨意拚湊的積木,哥特尖頂刺破巴洛克圓拱,玻璃幕牆與石砌城堡詭異共生。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晶體,在雙月照耀下折射出病態的光暈。
袁質踉蹌著站起身,發現自己的校服變成了某種暗紅色的皮質長衣,袖口纏繞著銀色的金屬絲。他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臉——眼鏡消失了,但視野卻異常清晰。
袁質的手指觸碰到自己的赤瞳,指尖傳來微微的灼熱感。他環顧四周,呼吸急促——這裡不是梧桐巷,不是任何他熟悉的地方。空氣中彌漫著硫磺與鐵鏽的混合氣味,遠處傳來某種野獸的低吼。
突然,他發現林昭然正暈倒在自己身旁,不過模樣卻完全變了——她原本利落的黑發變成了銀白色,如月光般流淌在肩頭,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能看見下麵淡青色的血管。她的睫毛變得纖長濃密,嘴唇卻呈現出淡淡的血色,兩顆小巧的尖牙若隱若現。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裝束——原本的校服被替換成一件暗紅色的哥特式長裙,裙擺邊緣燃燒著細小的火焰,卻並未燒毀布料,反而像某種活物般搖曳著。
袁質愣在原地,大腦一時無法處理眼前的景象。
“林……昭然?”他試探性地叫了一聲,聲音有些發顫。
林昭然的睫毛輕輕顫動,隨後猛地睜開眼——她的瞳孔不再是黑色,而是如紅寶石般剔透的深紅。她幾乎是本能地彈坐起來,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一團赤紅的火焰“轟”地在她掌心燃起。
“我靠?!”她瞪大眼睛,火焰隨著她的情緒波動而劇烈跳動:“這什麼情況?!”
袁質下意識後退半步,但很快又穩住自己,伸手想去扶她:“你沒事吧?”
林昭然盯著自己手中的火焰,愣了兩秒,隨後猛地抬頭看向袁質:“袁質!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袁質這才想起自己的眼鏡已經消失,赤瞳完全暴露在外。他下意識想抬手遮擋,但林昭然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興奮地湊近:“酷啊!終於不用戴那破眼鏡了!”
袁質當場愣在原地,耳根發燙。林昭然卻似乎完全沒注意到他的窘迫,而是低頭打量自己,扯了扯裙擺,又摸了摸自己的尖牙,最後抬頭問:“所以……我這是變成吸血鬼了?”
袁質點點頭,喉嚨有些發乾的說道:“應該是。”
“那這火是……”她張開手掌,火焰“呼”地竄高,映照在她的臉上。她眨了眨眼,突然咧嘴一笑:“帥啊!不怕陽光的吸血鬼,還能玩火!”
袁質看著她興奮的樣子,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至少,她還是那個林昭然。
“不過原子你怎麼沒有變呢?你還是人類啊?”林昭然歪著頭打量袁質,指尖的火焰忽明忽暗:“難道是因為你本來就有超能力?”
袁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它們依然是人類的手,沒有長出利爪或鱗片。他試著催動能力,掌心立刻浮現出細小的金屬顆粒,像水銀般流動著。
“看來我的能力確實沒變。”他輕聲說,隨即警覺地環顧四周:“但這裡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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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他呢!”林昭然突然跳起來,火焰在她腳下炸開一朵紅蓮,托著她浮空半米:“這也太酷了吧!袁質你看,我會飛——啊!”
火焰突然失控,她驚叫著栽向地麵。袁質急忙伸手,地麵瞬間軟化變形,像橡皮泥一樣接住了她。
“小心點。”他無奈地歎氣,伸手把她拉起來:“你的能力還不穩定。”
林昭然吐了吐舌頭,尖牙在月光下閃著微光:“反正有你在嘛。”她拍了拍裙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突然指著遠處:“喂,那邊是不是有座城?”
袁質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在扭曲的建築群儘頭,確實隱約可見一座高聳的黑色城池,尖塔如同利劍刺向天空,城牆表麵流動著詭異的符文。
“我們得過去看看。”林昭然拽住袁質的手腕就要往前衝,卻被他反手拉住。
“等等。”袁質皺了皺眉:“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們為什麼會突然來到這個世界?那些襲擊我們的怪物是什麼?還有那個打暈我們的——”
忽然,一聲驚悚的尖叫在他倆身後傳來,既像嬰兒,又像某種鳥類的嘶鳴。兩人猛地回頭,隻見一隻巨大的生物正從陰影中緩緩爬出——它有著類似禿鷲的頭顱,卻長著蜘蛛般的八條腿,每根足肢末端都生著人類手掌般的結構,正“哢噠哢噠”地抓撓著地麵。
它的眼睛是渾濁的黃色,瞳孔豎立,死死盯著袁質和林昭然,腐爛的嘴角咧開,露出參差不齊的尖牙,粘稠的唾液滴落在地麵上,腐蝕出一個個小坑。
“躲我身後!”袁質一把將林昭然拉到背後,赤瞳緊縮,手掌猛地按向地麵——地麵瞬間扭曲,無數金屬尖刺如荊棘般破土而出,直刺向那隻怪物。然而,那禿鷲蜘蛛般的生物卻詭異地扭曲身體,八隻人手般的足肢靈活地攀住金屬刺,借力一躍,竟直接跳到了兩人頭頂!
“靠!”林昭然猛地抬手,掌心火焰爆燃,一道熾熱的火柱衝天而起,但力量失控,火焰瞬間膨脹成巨大的火球,不僅燒向怪物,甚至反撲向他們自己!
袁質瞳孔一縮,本能地抬手,空氣瞬間凝結成一層透明的晶體屏障,勉強擋住爆炸的衝擊。然而,高溫仍灼傷了林昭然的手臂,她痛呼一聲,踉蹌後退。
“糟了,控製不住!”她咬牙,火焰仍在掌心亂竄,像一條暴躁的蛇。
怪物發出刺耳的尖笑,趁機撲來,腐爛的爪子直抓向林昭然的咽喉——
就在怪物的利爪即將觸碰到林昭然的瞬間,一道金色光芒突然從天而降,精準地劈在怪物與人爪之間!
“退後!”
一個清朗的少年聲音響起,緊接著,一道身影如閃電般衝入戰場——那是個身材高挑的少年,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卻有著一頭耀眼的金發,頭頂一對小巧的黑色犄角。他的背後展開一對殘破的蝠翼,但絲毫不影響他的速度。他猛地一拳砸向怪物,拳風裹挾著金色的光暈,竟直接將那禿鷲蜘蛛般的生物轟飛數米!
怪物嘶吼著翻滾出去,八隻人手瘋狂抓撓地麵,試圖穩住身形。然而,金發少年根本沒有給它喘息的機會,一個箭步追上,雙手交錯,猛地一記肘擊砸在它的頭顱上——“砰!”
頭骨碎裂的悶響傳來,怪物抽搐兩下,終於癱軟在地,化作一灘腥臭的黑泥。
林昭然瞪大眼睛:“啊……”
袁質則下意識地擋在她前麵,赤瞳微微收縮,警惕地盯著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金發少年甩了甩手上的黏液,轉過身來——他的眼睛是純粹的天藍色,沒有瞳孔,卻閃爍著溫和的光。他看了看袁質,又看了看林昭然,表情從戰鬥時的淩厲瞬間變成了驚訝,甚至有些呆滯。
“我靠!吸血鬼跟人類!”
“我靠,惡魔!”
眼前的這名少年跟林昭然異口同聲的叫了起來。
金發少年眨了眨他那雙沒有瞳孔的藍色眼睛,嘴巴微微張開,像是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東西。
“等等,等等——”他抬起手,指著袁質,又指了指林昭然,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是人類?純血人類?而且你——”他又轉向林昭然:“你是吸血鬼?但為什麼你身上有火焰的氣息?這不對啊!”
林昭然甩了甩被灼傷的手臂,齜牙咧嘴地回懟:“喂,惡魔小子,你管我是什麼?先解釋解釋你自己是誰?”
“我?”金發少年愣了一下,隨即挺直腰板,拍了拍胸口:“尼克·維爾特,高階治愈係惡魔,如假包換!”
“治愈係惡魔?”袁質皺眉,語氣裡帶著一絲懷疑:“你剛才可是一拳打爆了那個怪物的頭。”
“啊,那個啊。”尼克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治愈能力是天賦,但打架嘛……總得有點自保手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