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質與林昭然走在梧桐巷狹窄的石板路上，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斜長。林昭然邊走邊踢著路邊的小石子，石子滾進排水溝，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租的房子是學校安排的？”她隨口問道。
袁質搖了搖頭說道：“我爸找的中介。”
林昭然側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她太清楚袁質的家庭情況——父母離異後，他像一件被推來推去的行李，最後被塞進了這間出租屋。
巷子越走越深，兩側的老舊居民樓投下陰影，電線在頭頂交錯縱橫，偶爾有麻雀撲棱棱地飛過。袁質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電線在暮色中輕輕搖晃，空無一人。
“怎麼了？”林昭然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沒什麼。”袁質收回目光，推了推眼鏡。
林昭然也沒多問，繼續往前走。巷子儘頭拐角處有一棟灰白色的矮樓，牆皮剝落，鐵門鏽跡斑斑，門牌上歪歪扭扭地寫著“梧桐巷17號”。
“就是這兒？”林昭然皺了皺眉。
袁質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鑰匙。鑰匙插入鎖孔時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門軸也吱呀作響，仿佛多年沒人打開過。
樓道裡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燈光昏暗，樓梯扶手上的漆早已斑駁脫落。林昭然跟在袁質身後，高跟鞋在水泥台階上敲出清晰的聲響。
“203……”袁質停在一扇深褐色的木門前，鑰匙再次插入鎖孔。
門開了。
房間比想象中要乾淨，但空蕩得近乎冰冷。一張單人床，一個書桌，一把椅子，一個簡易衣櫃，除此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生活痕跡。窗戶半開著，風掀起薄薄的窗簾，夕陽的餘暉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橘紅色的光斑。
林昭然環顧一圈，忍不住嘖了一聲說道：“這地方連個冰箱都沒有？”
“我不需要。”袁質把書包放在書桌上，聲音平靜。
林昭然張了張嘴，最終隻是歎了口氣：“算了，明天我給你帶點吃的過來。”
袁質想拒絕，但最終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林昭然走到窗邊，往下望了望。巷子裡已經亮起了幾盞昏黃的路燈，遠處傳來小販收攤的吆喝聲。她回頭看向袁質：“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嗯。”
“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嗯。”
林昭然盯著他看了兩秒，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彆老‘嗯’，多說兩句話會死啊？”
袁質猝不及防，眼鏡都被她碰歪了，連忙扶正，耳根微微發燙。
林昭然笑了笑，轉身往門口走：“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路上小心。”袁質終於多說了三個字。
林昭然背對著他揮了揮手，關上了門。
但忽然——林昭然又回來了，她推開門，探進半個身子：“對了，我媽剛發消息說今晚家裡水管爆了，工人正在搶修。”她晃了晃手機：“能在你這兒蹭會兒ifi嗎？等家裡修好了再回去。”
袁質僵在原地，眼鏡片後的赤瞳微微放大。他的目光掃過空蕩蕩的房間——沒有多餘的椅子，連杯熱水都倒不出來。
“不方便就算了，我去彆人家咯～”林昭然注意到他的窘迫，所以轉頭就想走。
“不，可以。”袁質急忙打斷，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他慌亂地把唯一一把椅子推到書桌前：“你坐這裡。”
林昭然噗嗤笑出聲：“你緊張什麼？我又不是來檢查衛生的。”她隨手把包扔在床上，直接盤腿坐在地板上：“這樣就行，你不介意吧？”
袁質手足無措地站著，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彎腰從書包裡掏出一包紙巾，小心翼翼地鋪在地板上：“地上臟……”
林昭然挑眉看他，突然大笑幾聲伸手拽住他的手腕往下一拉：“你也給我坐下！”
袁質猝不及防，膝蓋磕在地板上，眼鏡滑到鼻尖。他手忙腳亂扶眼鏡時，聽見林昭然的笑聲像風鈴般清脆：“哈哈！原子同學，你該不會從來沒帶朋友回家過吧？”
窗外的暮色漸漸轉深，最後一縷夕陽從地板上溜走。袁質摸到牆邊的開關，老舊的日光燈管閃爍幾下才亮起來，在兩人頭頂投下冷白色的光。
“ifi密碼是……”袁質突然卡殼，他根本不記得設置過什麼密碼。
林昭然已經掏出手機熟練地戳著屏幕：“這個破樓根本沒裝路由器吧？”她晃了晃顯示“無可用網絡”的手機界麵：“騙你的啦，水管沒壞，是我爸臨時要接待外賓。”
袁質愣在原地，眼鏡片後的赤瞳微微收縮。地板的涼意透過校服褲子滲進來，而林昭然盤腿坐著的膝蓋離他的隻有十公分。
“就知道你會當真。”林昭然突然湊近，紅色發帶掃過袁質的手背。袁質觸電般縮回手，整個人往後挪了半米，後背抵在床沿。林昭然笑得前仰後合，紅色發帶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的。
“你、你……”袁質結結巴巴地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低頭推了推眼鏡，掩飾自己發燙的耳根。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我什麼我？”林昭然歪著頭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你該不會以為我要對你做什麼吧？”
袁質的臉瞬間漲紅，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地板，木質紋理在他的指尖下悄然變化，細微的顆粒感逐漸變得光滑。
林昭然沒注意到地板的異樣，隻是歎了口氣，語氣忽然認真起來：“其實我是擔心你。”
袁質抬頭看她。
“你爸媽都不在，一個人住這種地方……”她環顧四周，目光掃過空蕩蕩的房間：“萬一晚上停電了怎麼辦？萬一有壞人闖進來怎麼辦？”
“我能照顧好自己。”袁質低聲說。
林昭然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額頭：“就你這副‘誰都能欺負我’的樣子？”
袁質沒躲開，隻是抿了抿嘴。
沉默了幾秒後，林昭然忽然站起身，拍了拍褲子：“算了，不逗你了。”她走到窗邊，望著外麵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天色：“不過今晚我確實得晚點回去，我爸那邊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
袁質也跟著站起來，猶豫了一下，問道：“你要在這兒等？”
“不然呢？”林昭然回頭看他，嘴角帶著一絲狡黠的笑：“還是說……你想趕我走？”
“不是！”袁質立刻搖頭，聲音比平時大了不少。
林昭然笑得更開心了：“那行，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她忽然拉開書包，從裡麵掏出一盒象棋：“來下棋吧！”
袁質愣住：“你隨身帶象棋？”
“體育課逃課用的。”林昭然聳聳肩，已經麻利地在地板上擺好棋盤：“快點，彆磨蹭。”
袁質隻好重新坐下。老舊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兩人的影子在棋盤上交疊。林昭然執紅，袁質執黑，棋子落在硬紙板做的棋盤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
“將軍。”不到十分鐘，林昭然就得意地宣布勝利。
袁質盯著棋盤，眉頭微皺。